马蹄声近,敌骑呼啸而来,看着这些杀气腾腾的骑兵向自己逼近,蛮兵们脑袋一片空白,那一瞬间,他们想到了破败的山寨,想到了自己那四处透风的破木屋。
即便日子过得艰难,但活着总比死了好。
己方人数那么多,蛮兵们没有想到敌人还敢主动出城迎战,更没想到对方是向着自己冲过来的。
蛮兵们那一片空白的脑袋,已经想不起这段时间以来的训练内容,什么未得号令不得擅自进退、面对骑兵冲锋要聚集起来将长矛对外,什么临阵三矢至少射完两箭再后撤,统统都不记得了。
行军中的蛮兵,本来阵型就很乱,长矛兵和弓箭兵混杂在一起,当敌人突然冲过来时,头领们高声呼喊,让弓箭兵上前准备放箭,结果许多弓箭兵却挤在队伍里出不来。
头领们想让长矛兵集结起来组成长矛阵迎接骑兵冲击,但己方队伍人挤人乱哄哄,急切间那里集结得起来,眼见着敌骑即将冲到面前,前排的蛮兵吓得掉头就跑。
蛮兵们背后都插着靠旗,举目望去到处都是旗帜,气势倒不错,但后面的人看不见前面的情况,只听见前方动静很大,马蹄声越来越近,又见前面的同伴掉头就跑,许多人不明就里也跟着跑起来。
这一跑,一支人数不少的队伍瞬间崩溃。
两侧的其他蛮兵队伍,本来就被突然出击的敌骑吓得手脚发抖,见着如此情景,撒丫子跟着一起跑,行进中的大军阵型横向绵延数里,右翼(东翼)瞬间就出现一个大缺口。
左翼的蛮兵队伍,见着如此惊变不由得悚然,前排蛮兵未得号令便驻足不前,但队伍后面的蛮兵因为被大量靠旗遮挡视线,搞不清楚前面发生什么事便继续向前走,导致队伍前后挤作一团。
听得右翼传来的呼喊声,蛮兵们不明就里,但许多人都觉得情况不妙,他们觉得己方人数那么多,右翼出现如此动静,莫非是被强敌击溃了?
蛮兵们知道己方人很多,那么能击溃右翼的那些敌人,其兵力应该也不少,想到这里,人心惶惶,虽然战前上头三令五申要求听号令行事,但许多蛮兵的心思此时却活络开来。
头领带着他们出山助战,虽然换了一身衣物,穿上了铠甲,还拿着制作精良的武器,但好处都是上头拿了,自己除了吃饱肚子没别的实惠,打打顺风仗可以,如今情况不妙,谁会傻不拉几的原地等死。
命,可是自己的!
越想士气越低落,许多蛮兵开始犹豫,听着东面传来的动静,开始你看我我看你,各自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不安,心里愈发惊恐起来。
“败了,败了!!”
隐隐约约的声音,传到他们耳中,虽然蛮兵们听不懂官话,但这声音听起来是敌人的欢呼声,那就意味着己方右翼(东翼)果然被击溃。
左翼队伍只是安静了一下,便有人转身拔腿往后跑,随即大家都跟着往后跑。
煌煌大阵,被数百敌骑一冲,右翼率先崩溃,然后左翼不战自溃,大量溃兵争先恐后逃亡,本来气势浩瀚的大军,不一会就土崩瓦解。
蛮兵如潮般向后溃散跑去,露出一片黑色的中军本阵,宛若海边退潮,露出原本没在海面下的黑色礁石。
中军本阵,西阳王宇文温看着眼前这一壮观场景不由得默然,他带兵打仗将近十年,是第一次亲眼目睹己方大军兵败如山倒,而且还是一触即溃的那种塌方式溃败。
数万大军,瞬间崩盘,如此强烈的刺激,吓得宇文温心跳加快许多,赶紧拿起竹水壶喝了口水压压惊,然后问一旁的军吏:“从接敌到崩溃,过了多少时间?”
“回大王,十分钟。”军吏答道,他左手拿着一个怀表,以手臂为支架托着个记录本,右手拿着个鹅毛笔,在记录本上写着字。
军吏腰间挂着一瓶墨水,时不时将鹅毛笔插进瓶里蘸墨水。
“唉,好惨呐。”
宇文温叹道,有些痛心疾首的样子,旁边将领听了只是苦笑,己方左右两翼已经溃散,只剩下巍然不动的本阵孤零零立在野地里,如此场景看起来十分凄凉,但大家除了感慨却没有丝毫慌乱。
“看看,看看,什么叫做一触即溃,什么叫做不战自溃,什么叫做兵败如山倒!”
宇文温愈发痛心疾首起来:“数万大军,瞬间就完了大半,如果是恶战之后崩溃倒是情有可原,现在呢?数百敌骑一冲,掉头就跑!”
“这样的兵再多,又有何用?诸位,如果这些兵是你们带出来的,良心会不会觉得很痛?”
不远处,冒充部曲随着舅舅韩擒虎参战的李靖,听到了西阳王说的话,只觉啼笑皆非,这些废物一般的蛮兵,正是西阳王召集来并力排众议带着出征的。
李靖觉得如果说到良心,第一个良心会痛的人恐怕就应该是西阳王。
看看溃散的左右翼,看看那些夺路狂奔的蛮兵,看着如同赶羊般追逐溃兵的敌骑,李靖叹了口气,心中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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