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蜕变的庄园,是以宗族为单位实行经营的庄园,族长将族人组织起来,同样以低人力成本种植经济作物,一样实现了盈利,然后购入粮食和布匹。
完全人身依附的佃农,只要有一口饭吃就行,而宗族内部,那些没有勇气离开家乡、宗族到别处务工的人,同样只要有一口饭吃就行,不需要工钱。
而且宗族还会嘘寒问暖,生病了出钱请医生,急用钱的话,宗族也会出头,可谓人情暖人心,让许多人愈发不愿离开家乡、宗族。
另一边,雇佣制农场,农场主(商社)必须给雇工发工资,这笔工资除了确保对方养家糊口还得有盈余,用人成本自然要比完全人身依附的佃农和宗族族人高。
而雇佣制农场的农场主还得承担土地租金,甚至包揽土地所有者的租庸调,所以无形之中在成本上就竞争不过蜕变的两种庄园。
于是,战争进入相持阶段,作为“西军”主帅,宇文温必须采取措施,打破僵局。
他可以动用资源,对负隅顽抗的“东军”实行“经济制裁”,让这些庄园种植出来的经济作物卖不出好价钱,甚至实行歧视性税收政策,让对方的经营成本暴涨,导致经济作物总得越多亏得越多。
但宇文温认为自己不能这么做,因为这形同宣布对方为“非国民”,然而河北、河南、两淮的庄园主也是周国百姓,并不是他要实行肉体消灭的对象。
传统的庄园主们,面对新形势选择适应,还成功了,这意味着对方是想做体制内的顺民,而不是狗急跳墙要造反。
地头蛇们要做顺民,宇文温求之不得,更别说他一直强调相对的公平竞争,没道理自己又做运动员又做裁判。
他扶持的利益集团,必须是在激烈竞争中获胜的佼佼者,所以不可以怕竞争,既然传统的庄园主们适应了第一阶段战争的打法,那么接下来的打法必须换。
如此,庄家才能愉快的割韭菜。
新打法,当然就是棉花种植,“西军”的雇佣制农场,将会大规模种植棉花,直接绕过麻种植、麻纺织,开辟新的战场。
而要靠棉花种植盈利,可不是有地就能做到的,因为棉花种植的技术含量很高。
棉花分种类,有的品种其棉絮过细或者过短,纺出来的纱线,细了容易断,粗了织出的布就不够柔顺,典型的例子,就是西域高昌国种植的棉花,因为棉絮纤维质量不好,所以棉布“粗糙”。
所以,优质的棉种必须是长绒棉,这样的棉花,必须从天竺引进。
然后,棉花的种植,对于中原农民来说是个陌生领域,各生长阶段如何施肥、如何防涝防旱,如何防虫害,都没有传统经验可以借鉴。
第三,棉花纺织、染色技术,也和麻纺织、染色技术不一样,虽然机器看起来差不多,但没有相关技术指导,纺出来的纱线很容易断,染色的棉布很容易褪色。
良种、种植、纺织、染色技术,目前当然掌握在“庄家”手中,“西军”可以拿到“会员价”。
且不说纺织、染色,雇佣制农场,可以弄来良种、有技术人员指导棉花种植,那些蜕变的庄园,想要通过种植棉花盈利,就得花钱买良种和技术,而他们肯定拿不到“会员价”。
各种土农药,也得花钱来买,不买,自己是绝对配不出来的,到时候棉田遭了虫害,没有土农药驱虫,就等着歉收甚至绝收。
如此一来,这些不得不跟风种植棉花的庄园,其增加的技术成本,抵消了低人力成本的优势,被“西军”带节奏的“东军”,只会“一步错、步步错”。
为了活下去,只能选择成为整个棉花纺织行业的原材料“供货商”,再也无法脱身。
变成韭菜,任由庄家收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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