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敷衍着,点头称是,等到自己继位了,我行我素。
宇文温觉得,“当年”朱允炆怎么哄爷爷朱元璋开心,搞不好现在这帮小兔崽子就会怎么哄他开心。
那能怎么办?没办法。
若太子继位后,为防党争不顾一切关闭谏议院,他一个“在天之灵”又能如何?
现在,宇文温能做的,就只能尽量让儿子们认清大势,把话讲清楚。
“贸易,实业,金融,这三大行业,其利益集团的实力,你们知道么?”
宇文维城和皇子们点点头,这个他们倒是知道,因为自家产业就囊括了这三大行业。
“那好,经济实力十倍、甚至数十倍于庄园主的新兴阶层,他们维护自身权益的意志,索要更多权力的执念,会有多强?”
“利益集团是切实存在的,不是朝廷当做不存在就不存在的,他们的利益诉求得不到满足,你们觉得接下来,他们要干什么?”
这话题很敏感,皇子们没人敢搭腔,宇文温继续说:“很简单,找利益代言人。”
“这个利益代言人,可以是大臣,可以是宗室,可以是皇子,甚至可以是任何人。”
“只要能保障他们的利益,谁都可以,那么....”
宇文温盯着太子的眼睛,问:“他们,选你的弟弟们,你怎么办!”
此话如同惊雷,震得太子和皇子们面色惨白,宇文温又问:“他们,选你的次子或其他儿子,你怎么办!”
宇文维城被这两问问得汗流浃背,冷汗都冒出来了。
宇文温则继续说:“你能怎么办?你什么也做不了!你能把这些利益集团铲除么?不能!”
“贸易繁荣,为朝廷提供不可或缺的税收,你把贸易打烂了,财政就垮了!”
“实业兴旺,无数工场、矿山雇佣着大量壮劳动力,你把实业打烂了,这些雇工没有土地,没有收入,拖家带口,坐等是死,造反是死,他们选什么?”
“金融活跃,无数银行、柜坊为权贵、豪强大户理财,为农民提供低息青苗贷,为工商业提供扩张资金,你把金融打烂了,天下都反了!”
“风在吹,不是闭上眼睛就能让旗帜不动的,这些新利益集团的实力,必然远超数百年历史的世家,不给他们权力,他们会老实?”
宇文温指着天空,指着天上的太阳,看着儿子们,语重心长的说:“谁也阻止不了新利益集团的崛起,谁也阻止不了新旧利益集团的冲突,正如谁也阻止不了太阳升起那样。”
“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利益集团的博弈在制度下进行,让代表不同利益集团的平章、参政吵得面红耳赤,按规则定胜负!“
“若是连这个制度都没了,那好,他们就从你们之中选代言人,从你们的儿子之中选代言人,然后杀得血流成河,胜利者,踏着累累白骨登上权力的巅峰!”
宇文温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如同一记重击,击打着太子和皇子们的心脏。
太子宇文维城惊觉,原来他一直纠结的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不是允不允许党争出现的问题,而是党争迟早必然发生,皇帝要如何控制党争的问题。
新利益集团是切实存在的,而且新利益集团的财富正在急剧增加,那么这些利益集团必然产生更多的政治诉求,需要更多的权力。
如果,还是用老一套制度来压制,那么,这些利益集团就会按照老一套的规矩,从皇子、宗室、外戚、勋贵群体里,寻找自己的代言人。
这是大势,谁也阻止不了,正如上古时发达洪水一般,即便有“息土”筑起的大坝也挡不了。
只有如同大禹治水那般,堵不如疏,才能将这种必然发生的党争进行正确疏导,尽可能让其在制度下根据游戏规则进行权力博弈。
每隔两年“更新”三分之一“玩家”的这场游戏,就是堵不如疏中的“疏”。
看不清大势,反倒纠结如何防止党争,真的太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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