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尉迟炽繁正就着烛光看着府里的钱粮账目,这是侧室杨丽华昨日交上来的但因为要带儿子所以没什么时间看,刚才奶娘带着棘郎去休息总算能静下心对账。
她自从身子越来越重后念及要分娩哺育所以将钱粮账目交给杨丽华管后轻松了许多,原想着索性就这么交接了可母亲语重心长的几次叮嘱她要坚守‘为妇之道’后还是没奈何咬牙每月对账。
作为一家大妇必须把财权握在手中这样下人才会畏惧听话,夫君娶小无可奈何但是能生下男丁有握着钱粮那么地位就稳固了,尉迟炽繁听得母亲每日在耳边唠叨这些话真是哭笑不得却又不能不听。
这才一年多就纳了两个妾,往后的日子也不知道要再加多少‘妹妹’所以由不得尉迟炽繁不担心,如今要是比容貌她不怕但是人总会老的,所以要和母亲说的一般要有主妇的贤惠能够‘相夫教子’。
正走神间听得外边侍女说着“郎主”她放好账目刚起身却见夫君已经推门而入,两人相拥温存片刻之后宇文温问道:“在对账?灯光昏暗莫要伤了眼睛,还是白日里看好些。”
尉迟炽繁苦笑着说棘郎成日里折腾哪里有时间看,只得这时有了空闲才能静下心对账,夫妻俩说了一会儿话后她忧心忡忡的问道:“二郎,是不是局势不妙了?”
夫君要来巴州任刺史的事情年初就有了眉目只是未曾料荆州战事还没结束家公就突然让他上任,尉迟炽繁这段日子都在忙着照顾儿子有些疲惫不堪未及多想但是见着宇文温来到巴州后忙里忙外的样子心中便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听得夫人这么一问,宇文温并没有面露不悦或者打哈哈糊弄过去,尉迟炽繁是他的妻子也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所以大事是不能瞒的。
“局势短期来看尚可但是长久看去有些不妙,父亲未雨绸缪所以改变主意让我立刻上任。”宇文温直接交了底,这些事情其他人可以不说但妻子必须知道。
按照原先的设想他应该还领兵在安陆坐镇以防不测等到父亲回来之后再到巴州上任,可如今局势已经有了长期对峙的动向所以这么等下去没有尽头。
“三娘,安州掌握的地盘小耗不起,若是朝廷出一份力在边界陈兵那我军就得出四分力去防备,天长日久这本就不厚的家底可吃不消
。”
他也不管妻子听不听得懂就这么说了下去。这事情憋在心里无法和旁人细说也是压得有些不舒服,尉迟炽繁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丝毫不耐烦的表情。
得益于杨坚和尉迟炯死磕如今己方已经占了荆州总管府大部以及把梁国控制在手中,但这同时也导致安州方面多了两个累赘。
荆州东面是豫州,北面是洛阳。这两个方向只要有重兵进犯那安州军只能以上宛、方城一线据城死守伺机决战,若是对方派骑兵进攻袭扰那是防不胜防的。
这个方向不像关中有潼关锁着,要是敌军骑兵呼啸而来那骑兵较少的安州军只能困守主要据点无法分兵对抗,这其实也没什么但考虑到荆州已经是己方地盘那就很有问题。
“夫君莫非说的是怕影响收成?”尉迟炽繁问道,宇文温点头称是。若是朝廷瞅准时机在农忙时节出兵,主力逼近方城以及上宛再派出骑兵大规模袭扰那么会导致农民无法播种或者无法收割。
荆州各州郡人口颇多,要是没有收成只能从别处调来粮食糊口,一次两次也还行多了就捉襟见肘,这个后果现在还没显现但要是出了状况再应对就晚了。
“守不如攻,只有接应蜀国公拿下洛阳再攻克豫州才是解决之道,如今安州实力不济守有余攻不足而尉迟惇此次已经丢了荥州锐气已失再无法进攻洛阳,父亲决定死守荆州扛到蜀国公再度发力。”
蜀国公尉迟迥是‘东周’丞相,也是尉迟顺的父亲、炽繁的爷爷。
“荆州的民户会迁徙一部分到安州、襄州以减少粮食压力,一些村落合并修建堡寨防备敌军袭扰...”
“这样一来长期对峙无法避免。朝廷可以败许多次但安州一次也不能败否则会触发崩盘。”宇文温面无表情的说着,“朝廷控制着洛阳、豫州将我方和蜀国公隔开,若是安州撑不住那对方也救之不及。”
杨坚要进攻安州地盘并非只有荆州东北部这个方向,从长江上游的信州总管府派兵顺流而下进攻梁国也是十分便利,要是荆州这边顶不住而梁国又被朝廷拿下那局面便不可挽回。
如果局势逆转那些昔日对宇文亮父子三人恭恭敬敬的州郡官员及将领们还有多少忠心那就存疑,宇文亮想到这里只能让两个儿子赶紧成长起来有牢固的地盘和可靠的军队。
“所以父亲让我立刻来巴州一是要尽快站稳脚跟练兵屯粮备战二是以防万一。”宇文温说完顿了顿,他看着妻子的眼睛说到:“若是大厦将倾,父亲让我带着家眷南渡投奔陈国留下最后一丝香火!”
听得夫君最后这句话尉迟炽繁惊的手捂着嘴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局势有可能恶化到这个地步:难道此次来巴州就是要为南渡做准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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