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十四年,冬至,寒风凛冽,大雪不停。
皇城内遍布喜色,行人却是神色忧愁,又有凝重。
坤宁宫中,红绸床幔,红烛高烧。
沈千昭坐在喜床上,绣凤的红盖头挡住了她的视线,这抹红,刺得她眼睛生疼,心有如刀割,一寸一寸的发疼。
今夜,是她的大喜之夜,她嫁给了齐国太子。
在旁服侍的宫女脸上无半分喜意...
“殿下...可要先用些果子垫垫?”宫女采秋眸光微闪,发现无人注意到这边,小心翼翼的将手里的小果子送到沈千昭面前,小声道,嗓音犹如被火灼烧过般嘶哑。
沈千昭半声不吭,被喜服盖住的手微微收紧轻颤...
“这哪还有什么殿下,以后可只有咱娘娘了呀!”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着内侍服的太监缓步带着几个宫女进来了。
他弯着腰,笑得谄媚,“娘娘千岁...”
这一声“娘娘”,十足的讽刺。
采秋怒不可遏,“丁盛!你卖国求荣,枉殿下昔日待你不薄,当真是狼心狗肺!”
那日齐国人攻进来,殿下率着残余驻守皇城的兵将守城,丁盛却假借殿下的口谕,大开后城门,迎进敌军...
如今,皇城失守,已被齐军占领,便是连殿下,都要被迫嫁与敌国狗贼。
盖头下,沈千昭唇瓣紧抿,手指攥得发白,她沈千昭,堂堂一国公主,如今国破家亡,却还要被迫嫁与仇人...当真是无用。
丁盛冷笑,“这人往高处走,齐太子以后可是要登皇位的呀,这皇后娘娘的身份,可比永乐公主来得尊贵,殿下应当高兴才是。”
采秋气恨,眼底猩红一片,恨不得一个巴掌扇过去,将此等小人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
忽然,外头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丁盛瞪了采秋一眼,退到一旁。
随着“吱呀”一声,宫门打开,冷风夹杂着残雪刮入殿中,是齐国太子齐书玉来了。
沈千昭衣袖里的手陡然紧得发白,杀父之仇,杀兄之恨,国仇家恨,一桩桩一件件,皆埋在她心里,她之所以还能撑到现在,全凭这滔天的血海深仇!
如今,仇人正一步一步的向她迈来。
周围安静得诡异,沈千昭紧张得额角发冷汗,努力的克制着满腔的仇恨,好不让自己被看出什么异样。
就红盖头下出现一道红色身影,盖头被掀开半角时,沈千昭咬着牙关,抽出袖刀,拼尽全身力气狠狠的刺入眼前之人!
又再次抽出刀子狠狠的又刺入一刀!
血喷涌而出,溅在四周,盖头早已滑落,血滴溅在那张曾冠艳满京城的面容,生出几分凄美。
“太子殿下!”
横遭此突变,士兵赶忙上前,拉开这个发了疯的永乐公主,一剑捅入!
身体被刺穿,痛感却全无,沈千昭面含泪水,嘴角带血,却发疯似的笑了,“我沈千昭,本贵为公主,食民之俸,享尽荣华富贵,自当以做惠民之靠山...”
“尔等贼子!杀我父兄!掳我百姓!奸我姐妹...如今却还要我嫁与贼子...可笑!”
“可笑至极!”
“殿下!”采秋泪流满面,紧紧的抱着沈千昭,以自己残弱的肉身替沈千昭挡下一剑又以剑,身躯早已血肉模糊。
一手捂着不断渗血的伤口的齐国太子眼眶发红,呵斥着士兵,“退下!谁也不许碰她!”
眼泪戛然而止,沈千昭难以置信的追着那道熟悉的声音望去,被泪光挡住的模糊视线逐渐明朗,一张熟悉的容颜印入眼帘...
昔日白衣如雪的男子,今日着了一身大红嫁衣,脸色发白地看着她。
往日种种想不通理不顺的疑问在见到此人,沈千昭瞬间明白,她脸色惨白,染了血迹的唇瓣轻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难怪齐国对大晋边境布防兵线如此了解,难怪父皇派去支援太子哥哥的十万大军尽数被歼灭崖底,难怪父皇分明身强体健却无端中毒,难怪太子哥哥身边那么多暗卫却...
都是因为眼前这人,齐书玉!
“我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沈千昭喃喃自语,眼泪溢出眼眶,顺着脸颊缓缓砸落在地上。
齐书玉捂着伤口一步一步靠近,眸中隐有不忍,“昭儿...”
“不要这样叫我!”沈千昭满眼通红,染上血迹的唇瓣艳得渗人,嗓音嘶哑,一字一句,皆淬满了恨意,“枉太子哥哥将你当亲手足,枉父皇将兵权交予你手委以信任...齐书玉!你这个小人!”
沈千昭握着袖剑再次欲冲向齐书玉!
齐书玉瞳孔紧缩,“不!”
数十把利剑同时刺向沈千昭身体,血躯模糊...
女子瞪大双眼,一切恍若是梦...
齐书玉紧紧的抱住沈千昭,声音轻颤,抬手想抹去沈千昭脸上的血迹,可是越抹越红,毫无声息,心犹如刀割,“昭儿...”
“不好了太子殿下!外面西朝国的人领兵打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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