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夫人可是长春观的大功德主,见韩家派了两辆车前来,长春观自然要恭恭敬敬出迎。谁料这次前来的并非是西韩的老夫人,而是个锦衣华服,模样上佳的道童。
听闻是那老师兄派来的徒弟,监院郭福亲自出来招待客人。细细一问,才知道韩府和这小师侄之间的瓜葛。听闻这师侄略施手段,竟能让一个在韩府招摇撞骗的野道人失了手,还被抓去见官下狱,险些丢了半条『性』命。郭福不由在心底暗叹,这小辈果真大胆桀骜,端是狠辣。
送走了那些千恩万谢的韩氏家仆,再看看师兄送来的信,郭福总算明白了他那师兄,为何肯把这粉雕玉琢的道童送到长春观了。
虽然十几年不见,但是郭福最是了解他家师兄。那老道人是不坏,但是悭吝的要命,一个钱都恨不得能掰成八瓣花。按道理说,似甄琼这等卖相的童子,好好养上几年,只要不是太蠢,带出去做两场法事就捞回来了。但若是碰上心思深沉,手腕强硬的,小小道观是绝对养不住的,说不定艺成之后就另谋高就,岂不落得鸡飞蛋打?
而把这样的弟子推荐给大观,非但解了后患,还能落下人情,他那师兄自然要顺水推舟了。看着师兄信里夸的“乖觉守礼”、“一心向道”之类话,郭福是一个字都不信。要真是这种人,他那师兄肯舍得才怪了!
虽然明知此子非易于之辈,郭福还是笑眯眯的合上了信纸,温言道:“听闻贤师侄聪慧过人,有心研习丹道,果真如此?”
“正是正是!”甄琼立刻道,“我连丹炉都自备了,随时都能进丹房!”
见他这副张扬模样,郭福抚须笑道:“果真是师兄的爱徒,不同反响啊!琼儿放心,我这就去同住持商议,定能破格提你为丹房弟子!”
甄琼两眼都放出光来:“多谢师叔!”
这师叔果真如师父所言,本事大,人又好,来这长春观算是来对了!
见那小子目『露』神光,野心勃勃的模样,郭福也是暗自颔首。桀骜不驯的天才是不好掌控,却能成为攻伐敌人的利刃。
虽然身为监院,为观中八大执事之首,主管内外,郭福却一直难以把手伸进丹房。要知道长春观属于金丹门派,丹房才是一派根基,所有能进丹房的,无不是悉心培养的弟子。不巧的是,这些人都被住持张云牢牢控制在手中,不但其座下两位弟子对张云唯命是从,观中资历最老的炼师赤燎子,也跟他交往甚密,还是嫡亲的师叔侄。因而他这个外来人,哪怕做到了监院,也束手束脚,难以握住观中财权。
现在好了,一个能搭上富贾西韩的师侄,还自带了丹炉器具,住持能将其拒之门外吗?怕是真这么做了,那些常来布施的信善也要心生疑虑,更会得罪在相州境内都地位不凡的韩氏大族。这等事情,想来住持那样的聪明人,是绝不会去做。而更妙的是,师侄毕竟只是师侄,不是他的亲信弟子。若能站稳脚跟,有他的提携之功;若是站不住,也不伤自家根基。这借刀杀人之法,其不正合他意?
哈哈一笑,郭福爽朗道:“你先跟师兄下去休息吧,且等我消息。”
甄琼欢天喜地安置行李去了,却不知他的到来,在长春观内引起了一番波澜。
听闻监院那边传来的消息,住持座下的大弟子张资匆匆回返,对师父道:“恩师,这姓郭的怕是要图谋丹房!”
监院郭福这些年在外院的势头可是越来越盛了,人缘又是极好,还笼络了知客、典座,结好几位大功德主。若是再让他伸手丹房,这长春观里,恐怕要变天了!
住持张云双眸微眯,面上毫无焦『色』:“怕什么,一个新来的小子,又能掀起多少风浪?况且郭福为人谨慎,不会在区区一个‘师侄’身上压重宝的。”
“师侄”二字,音落得极重。张资眼中一亮:“恩师可是说,要先压一压那小子?”
住持看他一眼,并未答话,但是态度表『露』分明。
也是,能带着丹炉来拜山,相传还让个野道士下狱刺配。这等人物,必然桀骜不驯,自视甚高。若是能先杀一杀他的威风,不论是惹得他大怒闯祸,还是迫得他沮丧消沉,都能让丹房真正的要紧人物,炼师赤燎子生厌。赤燎子师叔祖可是个油盐不进,一心向道的高功,若那小子学不到真正的炼丹手艺,郭福的图谋不就不攻自破了吗?
果真还是恩师想的深远!张资恭恭敬敬施了个礼,这才退了出来。捏着短短的山羊胡子想了半晌,他嘿嘿一笑,已定了这杀威的人选。
分配给甄琼寮房并不很大,但是房里只有两个铺位,对于睡惯了大通铺的甄道长而言,显然是极高的规格了。卸了东西,把一堆日用品全部挪进了屋,也到该睡觉的时候了。草草吃了点晚饭,甄琼就直接洗洗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同住的师兄叫他起床,颇为温和的笑道:“我经常要出门查看观里的田亩,不一定每日睡在这边。你且先住着,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尽管跟我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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