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回府, 韩邈按照甄琼提出的要求, 在窑厂摆了一桌。铜锅细炭, 清水入葱姜并干菇虾米, 烧至滚沸。芝麻磨成酱,加咸韭花提味儿。没有选用拨霞供原本该用的野兔肉, 而是取三个月大的羔羊, 选腿肉细细切成薄片。
用筷子夹住纸一样薄的羊肉片,置入沸水, 沉浮几下, 便烫白微卷。沾上些酱料, 塞进口中。肉香、芝麻香混在一处, 油脂四溢,肥美异常。甄琼吃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只恨少了红油腐『乳』和辣椒油,要是再添这两样,才是人间至美!
要不回头自己做些豆腐『乳』吧,反正也不怎么难。就是辣椒是真没见着,也没有番茄, 番薯, 土豆和玉米……唉, 这大宋朝吃食虽多, 但是缺了几样, 总觉得遗憾啊。
心中感叹不已, 却也没耽搁甄琼猛往嘴里塞肉, 一旁还摆了鸭肠、鸭血、老豆腐、莲藕、海带,以及一些肉丸和蔬菜,满满登登一桌,这才是吃火锅的气氛嘛!更棒的是,跟他一起吃的人,跟那些如虎似狼的师兄弟们截然不同,光往锅里放东西,却不怎么捞,全便宜他了!
嘴角吃的冒油,额头也冒出汗来,这时候再来一口冰镇的乌梅汤,真是浑身舒爽!
对面小道吃的酣畅淋漓,韩邈却有些漫不经心。这玻璃虽然烧出来了,但想要造出价贵的杯碟,还需要漫长时日。毕竟窑工们原本是烧陶的,哪里知道达官贵人们的喜好。必须再招几个心灵手巧的匠人了,可是玻璃如何造,仍要小心保密,挑人恐怕要费些功夫。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只要先造出能装花『露』的小瓶就好。甄琼提出的酒精浸泡法果真有用,如今花『露』研制已初见成效。到时候花『露』、花水、乃至新款的牙膏子,都可以一起贩卖,配上玻璃器皿,必然能卖上高价。等在东京打出韩家花『露』的名头后,自然有人上赶着销往别处。
还有韩相公也喜欢调香,尤善梅花香丸。到时也要制一款梅花『露』,专门送去才好。
脑中纷扰,他吃的更慢了,直到面前的铜锅空空,只剩下些萝卜白菜,才反应过来。抬头一看,发现对面那人也停了筷,盯着锅子,眉头紧皱,像是在思索什么大事。
韩邈不由问道:“贤弟怎么不吃了?可是有心事?”
甄琼已经吃了九分饱了,此刻盯着上下漂浮的菜蔬,幽幽道:“我在想,师兄们曾经说过的……”
韩邈一凛,立刻竖起了耳朵。难道他师门里还有些别的传承?
“……海鲜涮火锅也特别美味。还不是用清汤,是用米汤,煮完之后就是一大锅海鲜粥,也不知吃起了是何滋味……”甄琼的声音都飘渺了,透着股深深向往。
韩邈:“……”
呵呵。放下了筷,韩邈笑道:“海鲜要到冬日才有上佳的冻品,现在倒是吃蟹的时节。取橙一枚,剜去果瓤,填入蟹黄、蟹肉,上锅用酒、醋蒸之,就是蟹橙酿了。贤弟可想试试?”
甄琼听得眼睛圆睁,口水都快下来了,用力点了点头。
韩邈微微一笑:“回去就让厨娘做来。”
四时美味,他还是能供的起的。
然而说是如此说,最终韩邈还是把厨娘请到了窑厂,为甄道长加餐。
实在是炼制玻璃比想象的还要复杂,虽说能烧融玻璃料了,但是退火、配料比,乃至吹制加工仍旧有不少急需解决的问题,须得甄琼一一处置。
好在甄琼也不挑剔,有好吃的就心满意足,干起活来就更起劲了。
眼见烧制工艺步上了正轨,韩邈也不逗留,回去处理家中的大小事务,只让安平每日汇报小道长的动向,以确保这人没有想一出是一出的『乱』来。
只是没过半个月,安平又带回了些古怪的消息。
“用辘轳把水引到房顶的桶里,然后泼洒而下。这不是飞瀑吗?”韩邈听到这消息,简直一头雾水。这法子在元宵节也有见过,都是按在灯山上的景观,甄琼在浴房里做一个是要干什么?
“不是飞瀑,道长称之为‘花洒’。”安平赶忙解释道,“出水口还专门烧制了个新物件,有点像莲蓬。”
那不还是个飞瀑嘛。韩邈摇了摇头:“他建来做什么使的?”
“呃,据说是要沐浴用的。”安平说这话都觉得尴尬,又赶忙补了句,“小的想伺候道长沐浴来着。他非要自己洗,还嫌不方便,才弄出了此物……”
听到这用处,韩邈倒生出了些兴趣,思索了一下今日行程,发现没什么太要紧的,便道:“过去看看吧。”
正好也瞧瞧窑厂的进度,眼看就要十一月了,前后折腾了快三月,若是做的差不多,也该让甄琼回来休息一下了。
“水调好了再往桶里倒啊!”边享受着哗哗流淌的热水,甄琼边冲外面吼道。
他造这个花洒可是简易版,没法调节水温,要是一盆热水送上来,怕是要烫脱一层皮。不过好在他如今在窑厂打出了名头,那些窑工们还是相当听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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