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吃饭时, 到底说了什么, 甄琼自己也不清楚。只记得屋里有好听的琴声,果酒特别的甜, 还有韩邈那张让人头晕目眩的笑脸。
浑浑噩噩回到家, 睡了一晚。第二天睁开眼, 甄琼犹觉得心头跟刚刚煮到沸点似得,噗噗冒着水花, 翻腾不休。
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甄琼费力思索,还有什么正事?想了半天,他突然想到了之前提到的那个酒坊。虽说酿酒不归道观管, 但是各家都要用到酒精、木精,也不陌生。酒精能制香水,亦能消毒,木精似乎可以用于造纸和制漆。虽说这些甄琼从未研究过, 也不知到底有没有用处,但是探讨探讨总是可以的吧?这等正事, 当然要让韩大官人知晓才行!
美滋滋想了半天,甄琼才洗脸刷牙,用过早饭就开开心心的跑去炼丹。就连米芾这家伙又跑来捣『乱』, 他也不怎么生气了。
“沈兄那放大镜可卖了?”虽说昨日“晕镜”吐得厉害, 但是米芾没忘了这事,一来就问道。
“卖了,足足得了两百贯呢!”甄琼颇为自得。这可是他替沈括牵的线, 韩邈还谢了他呢!
米芾沉『吟』片刻,问道:“两百贯是多还是少?”
甄琼:“……”
这问题让人怎么回答?!
见甄琼瞪他,米芾赶忙道:“我又没赚过钱,怎知是多是少?三五十贯的砚台,我就有一堆呢!”
“那你怎么还如此抠门……”甄琼更无语了。这小子简直是个铁公鸡,送人东西只送自己的字画,从不送贵重物品。
米芾哼了一声:“娘亲不让我拿钱,说此物肮脏。想买什么跟她说就是了。”
阎夫人英明!甄琼深以为然,要是把钱全给这小子,指不定家里就要堆满各式各样的石头了,还是要管着点才行。
虽说搞不清二百贯是多是少,但是米芾总算知道,以后沈括可以随便磨玻璃了,不由又开心起来:“沈兄比你大方,一定会送我放大镜的。我也新画了一幅山石,到时可以回赠沈兄。”
说着,他还拿出画轴,对甄琼炫耀:“这些天总听你们说什么光影、焦点,我思索良久,琢磨出了一种新画法,尤为出彩!沈兄定然会喜欢的!”
在米芾心里,沈括才是真正懂他之人。说他的字好,画也好,不输那些昭文馆的同僚。比起甄琼这个只能看出方圆的俗物,可是强的太多。
甄琼漫不经心的瞅了眼,画里的墨『色』确实有了些变化,有浓有淡,看起来更像是实物的样子了。但是他哪肯让米芾高兴,只哼了声:“墨一涂一大片,能分得清什么浓淡?还不如拿炭条画呢,说不定还更像些。”
他只是随口一说,米芾却愣住了。这些日他也见过沈括和甄琼两人拿炭条书写,对此物也有些了解,确实可以随心所欲掌握颜『色』深浅。若真拿来画画,似乎也有独到之处?只是炭条不比『毛』笔,弄脏了手可怎么办?就算带上手套也未必能挡住吧……
脑中『乱』七八糟,米芾也顾不得炫耀自己的新画了,只想先回家试试。招呼也不打一个,他卷起画轴就走。
甄琼早就习惯这小子的德行了,也乐得清净。今天沈括肯定会来吧?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多了一成分润,甄琼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回头还要送他些东西才行,玻璃皿啥的就不用说了,再弄点肥皂或者夏日防虫的精油,不知道沈括喜不喜欢?
然而左等右等,直到过了下衙时间,也没见人来。甄琼本以为沈括又沉『迷』数算,忘了时辰,没想到韩邈竟然匆匆赶来,见面便道:“沈夫人昨夜突然发病,沈兄如今守在家中,怕是不能来了。”
甄琼顿时紧张了起来:“怎么突然病了?病的重不重?”
“我已替他延请名医,正要去看看。琼儿可要同去?”韩邈问道。
“去去去!”甄琼又想起了什么,一阵风的跑回了屋里,不多时,又飞快跑了回来,“走吧!”
不知他回屋取了什么,韩邈也不多问,带人前往沈府。沈括家住南郊,是租的房子,一家三代挤在一个小院里,看着还不如甄琼住的偏院大呢。
听闻两人前来,沈括亲自迎了出来。与昨晚的意气风发不同,如今他发髻散『乱』,面『色』惨白,眼底青黑一片。见了韩邈,就一揖到地,哽咽道:“多谢景声请来了王神医……”
那姓王的,乃是京中名医,出身御医世家,最善救急重症。不过因人年迈,极少出诊,寻常就算能付得起诊金,也请不来人的。
沈括哪里能料到,自己刚刚遣人给韩府送了信,韩邈就替他请来了王神医。此刻见到恩人,只恨不能跪倒行个大礼了。
韩邈上前一步,扶起了沈括:“存中兄不必如此。尊夫人现在如何了?”
“王神医施了针,已经转醒了。”刚才还能忍住,说道“转醒”二字时,沈括泪都下来了,“听神医说,『性』命无碍,能救的回。我竟不知,她都病的这么重了,还以为只是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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