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御前炼丹,却不会在垂拱殿。赵顼带着众臣移驾延和殿旁的水阁, 丹炉则摆在一旁的花园里。安全无虞不说, 视野还好, 任谁都没法偷梁换柱, 蒙蔽圣听。
当然,有了之前炼胆水的经验,又听小道说“会炸”,赵顼不忘问上一句:“开炉时, 不会真炸了吧?”
甄琼立刻道:“官家放心, 开炉时不会炸的, 就是有点毒烟。要炸也是配『药』的时候才炸。我少配点就好。”
赵顼:“……”
众臣:“……”
这让人怎么放心!
干咳一声, 赵顼对身边内侍吩咐道:“丹炉再往远处挪挪,搁在下风处。”说完, 他又扭头对甄琼道, “甄道长也小心, 万万不可伤了。”
天子还是很体贴的嘛。甄琼如今也算是个制酸油的熟手了, 倒不太害怕炸。就是有些东西,须得用自己的才好。
想了想,甄琼道:“护心丹原料腐蚀『性』特别强,得用玻璃器皿装着才行。还有些别的器具,也请官家派人一并取来。”
赵顼:“……”
“腐蚀『性』”这词听起来就不怎么吉利啊。炼出的丹『药』当真能吃吗?然而治胸痹的救命『药』,又让人割舍不下, 赵顼叹了口气, 还是命人去取甄琼要的东西。
这些都安排妥当了, 就要找来太医和道人旁观炼丹了。太医好说,非但太医院里要来人,还要把之前验『药』的老太医召来,问问这段时日验出的结果。至于道士,就不太好选了。京城里就没什么特别有名的金丹门派,饶是真宗皇帝那样崇道的,也不曾服丹,谁知来人的丹术如何?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人选,赵顼便问道:“验丹的人如何挑选呢?”
韩琦道:“上清派也有炼丹的手段,本身又是符箓大宗,不如请位高功前来。”
懂得丹『药』,但非金丹门派,就没有利益冲突了。应当也能公允些吧?赵顼闻言颔首,命人去宫观请人。
都安排妥当了。一群人就远远坐在水阁里,准备观瞧如何炼制灵丹。
“天子命吾等去御前验丹?”接到了小黄门带来的口谕,上清观的住持玄远子心头一凛。东京城里这么多道观,怎么就点到他了呢?
若是以往,能被天子看重,是件与有荣焉的幸事。也是彰显上清派威名的大好时机。但是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刚刚阴了那小道一把,就被叫到御前,看对方炼丹。怎么看都有些蹊跷啊!
对弟子使了个眼『色』,王道人赶忙一拢袖,不动声『色』的递了块银在那内侍手中:“敢问中贵人,天子因何选吾等呢?”
那内侍捏了捏手里的银块,放缓了表情:“仙长无需担忧。是韩相公向天子推荐的上清派,只要秉公验丹即可。”
怎么能不担心!
听到“韩相公”三字,上清派几人背上都冒出了冷汗。为了排挤那小道,他们可是散布消息,让韩相公的政敌拿住了把柄。转头就被韩相公荐到御前,能是好事吗?
这可怎么办?王道人六神无主,看向师父。玄远子倒是沉稳些,微微一笑:“既然是天子传唤,老道亲去好了。”
比起弟子们,还是他去稳妥些。不敢怠慢,玄远子换了身衣冠,带着两个徒弟,前往宫城。
身为在上清派在东京的主事,玄远子的卖相自然也是上佳,鹤氅翩翩,黄冠高挑,还有洁白须发,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来到御前,让众人眼前均是一亮。
赵顼含笑道:“有劳道长走这一遭。朕知上清派精通符箓,不知诸位可擅长丹术?”
玄远子微微欠身:“启禀官家,老道幼时也习过丹术,只是此法假外物,不能精深,这才转修符箓。”
符箓门派对于金丹术的态度,赵顼并不觉得奇怪,反倒认为如此更好。若是来个金丹门派,说不定会嫉妒甄道长,恶意诋毁,或是为了回护炼丹术,欺瞒矫饰。换个不相干的门派,想来也稳妥些。
“如此甚好。今日甄道长要炼制一味灵丹,须得懂丹术的人在旁观瞧才行。还请道长代劳。”赵顼指了指院中摆着的丹炉,笑道。
竟然不是查验丹『药』,而是看炼丹的过程?玄远子心头一凛,警醒起来。这可有些不对啊。若真有什么灵丹,又岂能随便让旁人看了去?他丹术虽然不是太好,但是记『性』不差。若是让他看了炼丹的过程,顷刻能学的七七八八,对那小道,可是个折本的买卖。
还是韩相公别有深意,想要试探背后下手的究竟是不是上清派?
偷眼看了看坐在一旁,神『色』如常,看不出端倪的韩相公。老道神『色』一凛,郑重道:“贫道谨受命。”
今天是万万不能使坏了,看那小道炼丹,也不能瞧的太细,以免让韩相公生出疑虑。只要行事大度,不留破绽就好。
老道持着拂尘,摆出了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走到庭中。甄琼已经等了好久了,见人终于到了,不由舒了口气:“你坐这边就行,一会记得闭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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