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甄琼等人好奇心不浅, 但锻锤坊毕竟是兵事重地, 不可久留。参观完毕, 觉得不过瘾, 几人又转到了一座盘车磨坊边的酒楼上, 准备边吃饭,边看盘车磨茶的景象。
在雅阁内坐定,看向外面热闹非凡的盘车磨坊时, 李公麟忍不住都感慨了起来:“看过锻锤坊,再看磨坊, 才觉出天差地别。”
往日壮阔的景象, 现在看来,也是平平无奇。不说规模和动静, 只那些用独轮车、小舟搬运载茶袋的役人,就比不上锻锤坊里, 敢把手置在铁锤下的匠人。
米芾也连连点头:“可惜不能画啊!那景象若是入画, 定然也是让人惊叹的佳作。”
李公麟闻言不由颔首:“元章贤弟的炭笔画法, 可称一绝。若是能画出奇景, 定也能传世。”
“李兄也这么觉得?”米芾最爱听这种话了, 不由心头大喜。
李公麟情真意切的赞道:“贤弟还小我两岁,就已经在《日新报》上题字,国库券上留画,早已名扬天下。传世可不是理所应当?”
嘿呀!米芾听得嘴都笑裂了。这李公麟画画就不说了, 人品可真是没话说。眼光又好, 又实诚, 他最爱交这种朋友了!
一旁甄琼凉飕飕道:“看看就得了,那边又不让画。”
这话立刻让米芾脸一垮,苏颂已笑道:“水利机械,亦有比这锻锤坊宏大的。似那长江边上,就有‘五转连磨’的大磨坊。由水轮带动五个大磨昼夜不休的轮转。江河浩『荡』,巨轮擎天,亦有一番震撼。”
听他这么一说,米、李二人都『露』出了向往神『色』,甄琼却有些不以为然。机械巨物虽好,却也不如造化大道。似火炮齐鸣,天崩地裂的场面,才是真正的壮观!
想到这里,甄琼倒是记起了沈括研制的观天镜,对苏颂道:“沈兄那边不知忙完了没有?观天镜修好,也得去瞧瞧呢!”
苏颂赶忙道:“咱们去看看还行,旁人就不行了。”
以甄琼的脾气,话可得说到前面。观天之事,乃是一等一的大事,不可轻慢。甄琼制了玻璃,他也负责过一些镜架结构,两人去看看,倒也无妨。但是似韩邈这等布衣,是万万不能僭越的。若是为了这事,去求官家,说不定就要惹祸上身。
甄琼哪会想那么多,有的看就行了,干脆点头。一旁米芾难免有些眼热,知晓自己肯定是看不成了,托关系怕也不行。不由哀怨的从兜里掏出了瓶酒精,沾湿了巾帕,就往面前的碗筷『摸』去。
甄琼瞧见了,赶忙叫道:“等等,你不是想用酒精擦拭碗筷吧?!”
“啊?不是你们说,这东西能杀细蛊吗?”米芾愕然反问。
“那可是酒精,就不是用来吃的!你也不怕吃出『毛』病?”甄琼都服气了。知道米芾有洁癖,却也没料到这小子如此事多,吃个饭都要用酒精擦碗。酒精是这么用的吗?!
韩邈咳了一声:“这家乃是正店,碗碟必定洗的干净。若是元章还觉得不妥,不妨让店家取了开水,烫一烫即可。”
这话就比甄琼的话中听多了。米芾勉为其难让了步,韩邈立刻唤来伙计,吩咐了下去。能订这么大的雅阁,又点了一桌子丰富菜肴的,都是大主顾,只是涮个碗碟,店家哪有不肯的?米芾就直勾勾盯着伙计涮碗,还要用银镊夹住碗筷,不能直接上手拿。
好好的饮宴,被折腾的鸡飞狗跳,哪还有半点雅致?李公麟讶异之余,倒也生出了几分兴味。这样的场景,若是画成饮宴图,想来也不同凡响。
聚精会神盯着众人,脑中正想着构图,身边突然有人道:“听元章所言,李贤弟善绘人像?”
一个激灵,李公麟回过神,尴尬道:“小子只是喜绘画,不如米贤弟画技精湛。”
韩邈笑的一派自然:“《日新报》乃鄙人所办,李贤弟要是不嫌弃,何妨画些稿子,刊在报上呢?市井人物,神仙故事,只要生动有趣,自有人欣赏。”
李公麟的眼一下就亮了。《日新报》原来是韩家的产业?难怪米芾能为其题头啊。若是寻常小报,他肯定不肖一顾。但是《日新报》东京城中无人不晓,听闻宫中都有订阅。能在上面刊登几幅图,何愁声名?这可比参加几十场文会都要强啊!
“若是韩官人不弃,小子也愿一试!”李公麟立刻答道。
韩邈自袖中『摸』出一张名刺递了过去,笑道:“持此物,寻报馆主编李格非便可。不过听闻李贤弟还在备考,莫要因书画耽误学业才好。”
“小子怎敢因旁骛忘了正事,多谢韩官人提点。”李公麟还是相当自信,不会因绘画误了学业。但是对于这位细心体贴的韩大官人,心中还是颇有些感激的。
难怪身为商贾,也能与凌霄子结亲,当真是个可交的人物啊!
眼见把他的兴趣转到了小报上,韩邈微微一笑,妥帖的接过了话头,陪着众人推杯换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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