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再等等,人还没来呢。”甄琼低声嘟囔道。他也没想到竟然会了这么多人,见那攒动人头,简直都要腿抖怯场了,巴不得能早早做完,早早开溜。可是天子还没到,他也没法子啊。
苏轼闻言不由失笑:“何人这么大的架子?”
这道观前围着的怕不有上千人了,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让千人齐齐等着?
甄琼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是官家。”
苏轼:“……”
等等,官家居然也要来看演法?那为何不选在宫中,还要到这观宇前?苏大才子顿时陷入了茫然。
远处,挤在人堆里,程颐也是满心的烦躁。他原本并不想看这故弄玄虚的演法,但是叔父张载相邀,断然拒绝也不妥当,只能跟兄长相携前来。
然而对于《日新报》上所言的“大气有巨力”的说法,他是分毫不信的。他也不是没在家中做过实验,那覆杯的杯子但凡大一点,纸片就托不住其中的水流。连这点力道都无,又怎能说什么“巨力”?怕不是《日新报》从中做鬼!
别以为他不知道,那凌霄子可跟《日新报》的东主关系匪浅,说不定只是想引来百姓,借机生财罢了。一想到这,程颐胸中就更是怒气鼓胀。现在《日新报》上的招贴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店家宣传也不再质朴,皆是夸夸其谈,胡乱吹嘘。这等市侩的报纸,还能传遍东京,如何不让人气恼?!
这次来,他可不是为了看把戏的,而是以《明德报》主编身份,来揭穿其中骗局的!只要那演法有一点纰漏,他定然要刊登在报上才行!大气压力哪有什么伟力?这“天理”肯定还是在“气”之先的!
然而心中有了定念,左等右等,也等不到演法。程颐不由道:“莫不是那小道见来人太多,不敢故弄玄虚了?”
张载年纪大了,这大热的天,又挤在人堆中,也不怎么好受。拿出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他道:“说不定是在等天时?这铁球、马匹都备下了,总不至于无功而返吧?”
那片空场中,偌大铁球和八匹马都静静的等着呢。遥遥看去,还能在凌霄子身边瞧见几个熟面孔,总不能连这些官员都一起骗了吧?不过真要择时才能演法,这其中的关窍就耐人寻味了。张载是真不想看这求道的壮举,变成一场笑话……
正想着,人群外围突然传来了骚动,他有些茫然的扭头看去。三人之中,程颢身量最高,也扭头瞧了瞧,突然道:“是御驾!官家来了!”
这一句,可让张载和程颐都大吃一惊。然而身材高大的殿卫已经护着御驾,排开人群,到了宝应观前。三人不敢怠慢,连忙也随着身边百姓,一起向天子行礼。
赵顼也没料到会来这么多人,就算是乘车,额头也难免出了些汗。这要是闹出什么乱子,还真不好收场,好在还是甄琼想的周道,连开封府衙役都请来了,帮着维持秩序。不过如此多人,他也确实不好久留,等被众人迎着,坐在了专为他设的座位前,便问道:“不知时辰是否合适?先生可能开始演法了?”
“这法子不拘时辰的,官家若想看,即刻就能开始。”甄琼比赵顼还想早点走,立刻答道。
听到不拘时辰,赵顼也略略松了口气,可见这东西未必是法术,便颔首道:“有劳先生了。”
有了天子首肯,甄琼就挽了袖子,走到了场中。也不看那黑压压的人群,他把注意力放在了御座左右或站或坐的熟人身上,好歹压住了心慌,才朗声道:“今日要演示的,乃是大气压力的表征。我会把水注入这铁球之中,随后彻底抽空球中之水,将之密闭。届时大气会死死压住铁球,八马也不得开。”
他的声音不算太大,但是身边几个徒弟齐齐大声重复,让这番话传遍了四周。
之前因为天子到来,显得有些沉寂的空场,立刻响起了嗡嗡人声。不少人都交头接耳,怀疑自己听岔了。一个铁球,就算个头大些,也不至于八匹骏马都无法分开吧?
程颐的眉头已经高高皱起,暗叱一声“胡闹”。只是个铁球罢了,八马都不可分,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竟然还寻了天子前来观礼,这莫不是要欺君了?可是要用怎样的手段,才能实现此法呢?
程颐心中翻腾,满腹的不信,张载却已瞪大了双眼,看向场中。只见那身着华服的小道挽起了衣袖,让几个徒弟扶起了两个半球,在其中垫了些什么,用力推挤在一起。当铁球合并后,那小道亲自用漏斗向球中灌水。虽说是一尺五的大球,但是灌水也花不了多长时间。等灌满之后,他又拿巾帕擦干了球身,又等了片刻,确定不再漏水后,这才取过一个嘴儿尖长,带着软管的泵来,把尖嘴的管子塞进了球上的空洞,开始利用泵来抽水。
方才倒水的是个有刻度的水桶,现在把水抽回来,也是按照刻度来算。没花多少工夫,那水桶再次被装满,小道俯身看了看桶中的水量,这才在那尖嘴的塞子上扭了几下,把软管卸了下来。随后他一转身,又朝天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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