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 躺在床上的少年就睁开了眼, 只瞧了眼天色, 他立刻翻身坐起。这动静惊醒了旁边铺上睡着的人, 对方迷迷糊糊问道:“什么时辰了?”
陈林看了眼床边的漏刻, 答道:“卯时了。”
一听这话,屋里几个少年都醒了过来,各自穿衣叠被。陈林则先到院里洗漱,用帕子好好擦了脸, 又用柳条揩齿,收拾停当后才换上一身浆洗过的道袍, 跟着众人一起去了饭堂。
今日饭堂里熬了粥,还有香喷喷脆生生的炸油条。陈林领了一碗粥两根油条并一小碟咸菜,飞快吃了起来。他们的饭菜总是比西院强些, 据说赤燎子那一脉的徒儿们都是要避荤腥的, 平素都不见油水, 哪有这般口福。
不过可口的饭菜,也没让陈林开怀。匆匆吃完,他并未跟其他烧火童子一起去主院,而是独自拐到了东院偏厢。这里只有一个简陋的丹房,器材和药料都极少,平日仅仅两三人守着,做些枯燥乏味的实验, 极是冷清。也亏得他能耐住性子, 换个人来, 怕是早就被憋疯了。
进了门,不出所料,有人来的更早。陈林赶忙行礼:“弟子见过雷生师兄。”
那名唤雷生的道童年龄也不大,却是观主第二批收的徒弟,排“生”字辈。上次招来的六个烧火童子,只有三人赐了道号,成了观主的记名弟子。而跟陈林一起入观的就足有十人,也不知最后有几个能得记名。
“把台上的药剂收一收,莫搅混了。”雷生头都不抬,还在案前摆弄着玻璃皿。
陈林不敢怠慢,也忙碌了起来。
今日要做的,跟前几天也没啥差别,不外乎测试“铝”的特性。这是两月前观主炼出的新金,还亲自给定了名,上报了朝廷。之后观主就开始潜心研究怎么稳定产出,而琢磨铝之特性的活儿,就交给了他们这个小丹房。
听起来是个重任,实则颇为乏味。不外乎用各式各样的溶液浸泡,用火烧,用器具捶打,来测量它的烈度、硬度、密度,还有熔点之类。有时候陈林都忍不住想,这所谓的“新金”又有什么用处?就算观主那样的大能,费尽心力也不过能提取出一星半点的铝,连个汤匙都未必能制出来,这岂不是虚耗人力物力?
不过这些话,陈林只在心里想想,从不敢说出口。而雷生也是个沉默寡言的,两人同在一屋,却从不交谈,只埋头做着一样又一样实验。
每到这时,陈林不免也会有些失落。跟着其他记名弟子,乃至清风、明月这两个亲传弟子的,都能受到指点。偏偏雷生是个闷嘴葫芦,平日在丹房除了指使人根本不多话,他在这边打杂,也只能边看边学,进度十分缓慢。若是在这里落了一步,将来他要怎么才能比过其他同门,成为真正的宝应观弟子呢?
心中不满生出了些烦乱,陈林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耐心做实验。不过多久,雷生才开口道:“取些铁红来。”
怎么改铁红了,难不成实验又失败了?陈林心头一紧,赶忙看过去。台面上确实干干净净,没有发生过反应的样子。他忍不住问道:“还是置换不出吗?”
这两天他们研究的就是用铝来置换其他金属,好确定其烈度。谁料只要把铝融入铜铁溶液,就会生出清气,和碱银一般无二,根本无法置换出金属。虽说如此也能确定这铝应当是性烈的金属,但是无法实现置换,仍旧让人不太甘心。
“溶液不行,得试试干烧。”雷生答的十分干脆。
之前提炼铝,就是用碱银干烧矾土,现在放在铁红上,应该也有效果。
陈林听得牙酸。这可真是奢侈啊,炼制一两铝需要多少钱?炼制一两铁又需要多少钱?现在用铝置换铁,岂不是暴殄天物?
然而长辈吩咐,他也不得不听,立刻取了铁红来。雷生取了一勺铁红,一勺铝粉,一起置于小釜中密闭灼烧。然而再次打开时,釜内并无铁,还是两种粉末。他神色一黯:“怕是铝先同元气作用了。”
陈林恍然。可不是这个理嘛,铝只要放在外面,不多时就要被元化一层。现在加热并非真空,可不要先同元气反应吗?不过真空炉可不是他们这个小丹房能配的,也只能上禀观主了。
浪费了这么多铝粉仍旧是无用功,陈林也不由沮丧起来。雷生却已经振作精神,问道:“还有多少铝?”
“只剩下两小块了。”陈林叹道。大丹房的产量都不高,又能给他们多少?
“先磨一块吧。”雷生想了想,还是吩咐道。
既然他都不心疼,陈林也不再纠结了,跑去碾粉。这东西太容易元化,动作要麻利些才行。不多时,铝粉碾好,他把粉末端到了案台边。
“把酒精灯点上。”雷生边记笔记,边随口吩咐道。
陈林便放下手中的石碗,取过火石啪啪打了起来。这都是他往日做熟了的,可惜今日引火的不是地方,火石擦亮那一瞬,火星飞溅,落在了装铝粉的碗中。只听轰的一声,那石碗炸了开来,腾出的火焰迎面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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