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牌楼住的都是贵人,白天这里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所以,就算此刻天没有亮,这边已满是嘈嘈杂杂的开门声,说话声,洒扫声……以及打更的,倒马桶的轻手轻脚的走着路,小声的说着话。
赵勋没有换宅子,所以镇国将军的门面不大,但是因为临街所以出入方便,来往的人都会从门前的路过。
赵府不同于别的府门,即使正门关着门外也有小厮守着,但赵府却是没有,想要拜访找人都是从侧门走的。
所以,这会儿赵府门口聚了这么多人,着实让来往的人吓了一跳,窸窸窣窣的蹲在墙角门后面朝这边看着,好奇是什么人这大清早的就到赵家门口来,还带着软榻躺在上面。
看着看着,就听到软榻上的女人道:“敲门去,让赵远山出来。”
看热闹的人心头一跳顿时往后缩了缩,这是荣王妃来闹事了?!
但凡在京城住的久的人都知道赵勋和生母荣王妃的关系非常的不好,听说他十来岁的时候就被送戍边去了,一去几年都没有回过京城,等他再回来就已经摇身一变成了骁勇将军,圣上也单独赐宅子,他彻底从荣王府搬离。
以前倒无所谓,可是自从赵勋成亲,荣王府世子死了以后,这局面就不一样了,荣王妃本来两个儿子的,靠的也是长子,如今长子没有了……她回过头来想要靠次子也在常理。
只是,她的常理恐怕在赵勋眼中就是无理了。
一个不慈不养,一个不敬不孝,这个理说不清。
门被啪啪拍响,一会儿开了一条缝,小厮从里面探个头出来看着来人问道:“你们什么人,有什么事从侧门走。”
“让赵将军出来。”来人声音很大故意引起周围邻居的注意,“我们王妃来了,让将军亲自出来迎。”
小厮吓了一跳,荣王妃这么大清早的来做什么,打架不成,他心头一跳忙关了门去回禀。
荣王妃在门口等了足足一刻钟才看到大门吱吱嘎嘎的被打开,赵远山一身家常墨黑道袍,提着剑大步而来,立在三个台阶的门槛上,俯视着正躺在软榻上盖着毯子的荣王妃身上。
“找了你这么多次,可总算见到你了。”荣王妃看和他,冷笑了一声,道:“我儿越发的能耐了,下立地上顶天,我这为娘的再也入不了你的眼了是吧。”
赵勋持剑看她,面无表情,“说重点!”
荣王妃哈哈一笑,赵勋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变,说话向来没耐性,也不拐弯抹角,只听自己想听的,她咳嗽了几声看着他,道:“自古人言养儿防老,如今我老了,自然就要你这儿子养着了。你说吧,你是要跟着我回王府伺候我终老,还是我搬到你这里来。”
“凭的什么。”赵勋问道。
荣王妃又咳嗽了几声,仿佛很虚弱随时都能憋过气死了的样子,“凭的你身上流的我的血,凭的我十月怀胎九死一生。”
赵勋眯了眯眼睛,道:“你觉得行得通?”
“行不通?行不通就让天下人评评理。”荣王妃拔高了声音拢着毯子坐了起来,盯着赵勋,道:“我十月怀胎,我含辛茹苦的将你养大,我老了为什么不能让你照顾我。这天底下有你这样不孝顺的儿子吗。”
赵勋凝眉攥着剑,儿时的许多事都浮现上来……御花园的池塘边她打的那一巴掌,暖阁里他抱着赵正卿嫌弃的看着他的眼神,送他去戍边时她立在门口恨不得他不要回来时的姿态。
有的事罗列不出,也说不出口,可是,那一桩桩的事情,在他幼时就是一柄柄的利剑,扎在他的心口,他身体里的每一处。
既是厌恶和不爱,又为什么要将他生下来!
生他下来,就是为了看到赵正卿和她母慈子孝,就是为了看到他们一家三口亲热相爱,唯独他一个人像是被世人抛弃了一样,孤零零的站在角落里,如同……如同丧家之犬。
成年后,他和荣王妃吵过很多次,但是从来没有动手过,但是今天……
他褪了剑鞘,依旧立着淡淡的道:“给你一盏茶的时间,消失在这里!”
“弑母?”荣王妃哈哈一笑,拍着扶手大声吼道:“你身为镇国将军当朝辅臣,就是这样做天下人的表率,往后这天底下儿子都可以不养生母,一言不合就能杀兄弑母了!”
“人心不古,天下大乱了啊。”荣王妃喊着停下来,能听得到各处传来的脚步声,虽没有人敢围到这里来看热闹,但是她可以肯定,在一堵堵的门后,围墙边一定有无数个耳朵正翘着听着。
是的,她今天来就是要和赵勋有个结果的……反正她活不了几天了,死在这里她也能安心去了。
赵勋根本不想和她废话,也不在乎什么弑兄杀母,他若在乎名声就不会走到今天!
他提着剑走下来,微微一抬就架在荣王妃的脖子上,眯着眼睛满目的寒光,“既是不走,那就留下吧。”他说的留,当然是死在这里。
“将军。”陪着荣王妃来的人一个个吓的匍匐在地,“将军,王妃可是您的生母啊,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杀了母亲,您不想想自己,也要想想您的两位公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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