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刘裕的中书府,檀道济魂不守舍地回到家中。他犹豫良久,最终还是唤来了府中的老管家田叔。这个管家是檀道济早年讨伐平鲁山时救下的难民。田叔感恩图报,便入了檀府做了管家。若说对檀道济的忠心,府中无人能及他。
檀道济深深吸了口气,吩咐道,“三日后,为女郎发丧。”
田叔闻言吃了一惊,慌道,“女郎好好地,何来发丧之说?不吉利!不吉利!”
檀道济也不多做解释,只道,“三日后,女郎就会中邪而死。这件事,谁都不能知道,包括夫人。”
田叔不解,想要再问,却见檀道济已经背过身去。只好噤了口,退出门外。
三日后,一声痛彻心扉的嘶喊从檀夫人的房中传了出来。只见她跌跌撞撞地从房中奔出跑向女儿的厢房。
推开房门的时候,檀夫人似乎已经用完了全身的力气,无法再向前挪动一步。当她颤抖着迈入房中时,床上躺着的小人儿,她才刚三岁……苍天怎忍心让她如此早夭!
纵然在谋朝篡位的暗潮中,所有人都是被利用的棋子,只是稚子何辜!她脚步似有千斤重般走到女儿床边,泪水早已满面,她张了张嘴,心痛到哭喊不出任何声音!胸中如同被抽空了一般,嗓子一甜,一口血就喷了出来!人也随之瘫了下去。
许久之后,下人们才在院中听见了夫人凄厉的哭嚎,“雨儿——娘亲的雨儿啊——”
檀府内,人人皆着缟素,今天是头七的第五日。该来拜祭的人已经走过来过了。檀府前几日的人影攒动被如今的哀戚掩盖。
女郎一直是府里的开心果,虽然每次她和主人闹的时候都让人心惊胆战,可那孩子天真无邪又机灵聪颖,府里上下对她都是疼爱的不行。如今,竟这样不明不白的去了。
檀邀雨早殇,檀夫人连续三日滴水未进。若不是前日檀道济回来逼着她用了些米粥,她怕是要决意随女儿去了。
今日檀道济下朝回来,看见下人都站在夫人的门外,便知道她今日定是又不肯进食。他摇了摇头,走上前遣退了下人,独自一人走进房内。
“你倘若就这么死了,真的以为雨儿会高兴吗?”
檀夫人由于久未进食,讲起话来都有气无力,却依旧坐的笔挺道,“女儿死得不明不白,你却还放不下你的高官厚禄,日日早朝,雨儿若泉下有知,又真的会高兴吗?”
檀道济沉声道,“你又不是不知如今朝中的情形,我若行差踏错,整个檀府上下都不得好活。”
檀夫人显然有些激动,葱白的手指紧紧抠着掌心,红了眼圈气道,“女儿都不在了,我又怎会在乎其他!”
檀道济惊讶地看了看她,虽心知她说的是气话,可平日里谨言慎行的妻子,今日却会如此不管不顾,这不免让檀道济讶异。他原想将女儿诈死的事情和盘托出,不过看妻子此时如此激动,难保她知道真相后要去照顾女儿。府中人多眼杂,一旦被人看出问题,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
檀道济叹了口气,最终只道,“你若是想亲眼见到害死女儿的人伏法,就好好活着。莫要再说什么不管不顾。女儿没了,你还有咱们儿子要照顾。”说罢缓步而去。
当日下午,嫡长子檀植、嫡次子檀粲连带庶出三子檀混都跪在檀夫人门外,请夫人进食。檀夫人看着自己两个亲生儿子,大的才刚十二岁,小的也才十岁。她如何忍心抛下他们随女儿西去。可她的女儿,她最为疼爱的女儿……
“雨儿啊——你怎么忍心抛下娘亲!”檀夫人抱着女儿的小袄失声痛哭,一直到人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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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雨觉得眼前人影乱晃,她记得爹爹来过喂她吃了药,之后自己就睡过去了,怎么听见娘的哭声呢?是不是自己又做了什么错事?她想着想着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依旧是一片黑,她困难地抬起手揉了揉眼睛。依稀能看见自己的手在动。
“女郎?你醒了?”
小邀雨扭过小脸,是谁啊?耳朵里声音都听上去瓮声瓮气的,只隐约看见一个小小的人影和微弱的光向她走了过来。
啊——是子墨。
小邀雨醒来后,子墨便将前因后果告诉了她。只有她诈死,才能逃过朝廷的追拿。可是……她将永远生活在檀府秘密建的地府里。
此时虽然子墨和田叔竭力安慰她,可邀雨毕竟还小,哪里懂什么两相权宜,只想着以后再也见不到爹娘,她便哭成了个泪人。
“我不管!我不要住在这!我要娘亲!田叔你让娘亲来救我!”
田叔又着急又心疼地唤着,“女郎快收声吧,切不可让人听见了!这地宫还是当初造府的时候主人特意让人督造的,为的就是以防万一。虽说委屈了女郎,可总比死了要好啊!女郎你别哭了,一会儿田叔给你弄你爱吃的点心来!”
“我不要点心!我要娘!我要找我娘!为什么娘不在这?”小邀雨不依不饶,捂住耳朵不听田叔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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