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彦之越客气,嬴风心里越觉得奇怪。照理说,他当着主人面,隐喻地说要验毒,已经是十分无礼了,可到彦之却依旧不见丝毫怒意。
这倒是让嬴风想借机生事的算盘落空了。
嬴风身边的暗卫走到饭菜面前,背对着到彦之和嬴风二人,手脚利落地在几个漆盘前转了一圈,就回到嬴风身后,冲他微微点了下头。
到彦之见状,笑道:“统领可放心食用了?”
嬴风也露出了进门来第一个笑容,“如此就多谢大将军款待了。”
嬴风让自己的暗卫过去,并不是验毒,而是下毒。只要到彦之食用了这些饭菜,就会在短时间内麻痹无法反抗,方便嬴风他们出手挟制,更可以用毒药之名威胁他就范。
到彦之显然毫不知情,依旧十分热情地同嬴风推杯换盏,还不时说些激励人心,期盼嬴风旗开得胜的话。
嬴风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心中的蹊跷之感则越来越重。到彦之明明已经吃了那么多饭菜,酒也喝了,却依旧红光满面,不见丝毫异样。
嬴风忍不住侧头去看自己的暗卫,一扭头却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只在电光火石间,他就知道自己被到彦之算计了。只是他一直戒备着到彦之的人,确信他们根本没机会下手。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嬴风怒目看向自己身边的暗卫,几人见他歪倒,却依旧十分平静。在他身后的两人伸手将他拖住,免得他摔伤。方才去“下毒”的那个则迅速又塞了一粒药丸在嬴风口中。
“你……你们……”
嬴风只觉得麻痹之感如潮水般席卷全身,连吐字时牙齿间的碰撞都感觉不到了。就像是灵魂出了窍,明明清醒,却连手指都控制不了。没有丝毫痛楚却又痛彻心扉。
自己最信任的嬴氏暗卫,居然成了叛徒?!这种事儿,嬴风怎么也不可能相信!而且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他身边的所有暗卫!这种事儿……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尽管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嬴风还是听到了那熟悉的拐杖点地声由远及近。
看到祖父那张满是皱纹,越发苍老的脸庞时,嬴风拼尽全力想伸手去抓他,最终却只是食指微微动了动。
“祖……”嬴风艰难吐了一个字出来,后面的话却再不能发声。
嬴昌走到嬴风面前,垂目瞟了他一眼,眼中满是失望和不悦。
嬴昌对几名暗卫挥了下手,“带他下去吧,好好看管。战事没结束前,绝不能让他出来。”
此时到彦之也走了过来,脸上早已不见了方才谦和的笑容,就像是瞬间变了个人一样,冲嬴风冷哼一声,转而看向嬴昌道:“若不是看在同你们嬴氏的交情,此子今日如此冒犯本将军,早就该拖出去,军法处置了!”
嬴昌却冷哼一声,手中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敲,同样一点儿好脸色也不给到彦之,“大将军好威风啊。您可别忘了,若不是我们嬴氏一族暗中相助你,您要如何不声不响地将那些粮草换成银钱,中饱私囊?”
到彦之方才还凌人的气势顿时矮了一截,面上抽了抽道:“你们那些铜钱不也是多亏了本将军遮掩。若非如此,这小子辞官后,你们造假的作坊还能靠哪座山?”
嬴昌有些不屑地扫了一眼到彦之。若不是此人时来运转,得了当今宋皇的信任,这种寂寂无名的姓氏,怎配同他讲话?
“大将军,”嬴昌虽年事已高,气势却全然不输到彦之,“那些铜钱为大将军置了多少田产宅邸,要不要老朽再给大将军提个醒?”
到彦之迅速瞟了一眼四周,虽然明知这舱室内的早已经都换成了他的亲信,可铸造私钱是死罪,到彦之依旧怕隔墙有耳。
在到彦之看来,嬴氏一族就是一群毫无理智可言的疯子。只要他好好利用,就能换取数不尽的好处。除此之外,根本谈不上什么道义。
他日真若事发,他也有办法推脱干净,他可不想被嬴氏给拖累死。
此时到彦之只想尽快打发了嬴昌,免得他又口无遮拦地说出什么话惹祸上身。见嬴昌虽然不满嬴风行事,却依旧护着嬴风,到彦之只好退了一步道:“好了,族长还是好好看紧您的乖孙子,莫让他再出来惹是生非。大战之际,居然妄想挟制一军主帅,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嬴昌一想到嬴风竟然为了檀邀雨铤而走险,就气不打一处来!整个嬴氏一族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他居然为了儿女情长,就打算舍去性命不要!果然坤行者说的没错,这小子注定要绊在情劫上!
原以为当初用潋滟为嬴风斩断情丝,算是过了这劫了,没想到兜兜转转,居然还是因为女人坏事!
嬴昌心中越想越气,拄着拐棍去追方才那几名暗卫。他这次一定要好好教训嬴风一顿,让他知道,究竟孰轻孰重!
到彦之见瘟神走了,不由整了整衣领,长舒了口气。可惜还不等他这口浊气全吐出来,就见一名士卒慌里慌张地冲进来,匆忙之下被舱室的门槛绊倒,也顾不得起身,趴在地上喊道,“大将军!北、北魏大军已经杀过黄河了!”
“你说什么?!”到彦之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慌张得连话都问不全了,“怎、怎么!什、谁!”
那士卒忙回道:“是北魏大将于栗?,昨夜趁着月黑风高,偷偷从冰面度过黄河,如今大军已经在南岸集结,随时都有可能攻打洛阳城!”
“他带了多少人马?”震惊之后,到彦之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舌头。
“魏军尚未结阵完毕,不过粗粗算来,也不少于两万人。”
到彦之闻言直拍腿跺脚,“此处离平城相距千里,水师驻扎在此,原本是万无一失,这个于栗?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真是气煞我也!”
到彦之咬牙念叨:“北魏军素来骁勇善战,能以一敌十,洛阳城墙残破不堪,根本不可能抵御大军攻城。”
士卒听主帅这么说,心里更慌了,忙请示道:“大将军,眼下我们如何是好啊?”
到彦之怎么知道!他虽然做领兵多年,可从没真刀实枪地同北魏大军对过阵。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从前都是檀道济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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