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海县府的雨,一下起来就格外绵长。
冷风夹着雨沫,哗哗的往人身上吹,那滋味,别提多难受了。成
齐是个文官,常年身体孱弱,十月初就要找秋裤穿的那种。
这会儿外面的雨下得稀里哗啦,他也早抱好了泥手炉,缩在船舱里面烘火。
边上还有与他随行的师爷,二人说着小话,时不时再吃两口糕点,美滋滋的。正
聊得起劲,外面侍卫推门而进,与他们道:“大人,快靠岸了。”
成齐不在乎的挥挥手,把最后一口糕点也塞进了嘴里,随口问:“纪大人呢?”
侍卫往船板方向指了指:“站外头快一个时辰了。”成
齐愣了下,探出头往外去看,果然看到船板前方立着个一身黑袍的高大男子。他
有些咋舌:“站那儿做什么?雨这么大。”侍
卫也不懂:“问了纪大人,他说雨声好听,多听会儿。”
“这爱好……”成齐无语了,不过又想到大家分属同僚,这次又赶巧乘了一个船出行,便意思意思对侍卫道:“你去通知纪大人,说要靠岸了,让他收拾收拾东西,别漏了什么。”
侍卫领了命离开后,师爷便咂摸着嘴,跟成齐说:“大人您以为,纪大人此次,为何要与咱们一同前来西进县?他那人,可不是个爱看热闹的。”成
齐笑了一声:“这是别人的热闹吗,这可是万立那老王八蛋,别说我们了,京里的那些动作快的,早赶着去占位子了。”
师爷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心里存疑:“可纪大人以前还在亭江州呆过,总不至于他也跟着落井下石?”
“那谁知道。”成齐哼哼:“万立那老匹夫多不得人心,没准以前就得罪过他,我跟你说,武将都记仇,心眼小着呢。”话
是这么说,但……
师爷也不多言了,总归与自己无关,没必要多事。
半个时辰后,船靠在了西进县码头,外面的雨还没停,淅淅沥沥的,天地都仿佛跟着湿漉起来。
成齐在原州当了府尹多年,早被养娇气了,哪里吹过冷风,淋过凉雨,这会儿他要下船,身边自然是大把人给他撑伞遮挡。
他自己被护得水火不侵,还抽空跟那边就打了一把伞的纪大人搭腔:“淳冬要不过来我这儿挤挤,你那儿风雨太大,凉的很。”
一身漆黑的高大男子回了个头,英气勃勃的脸上,蓄着短短的胡须,他声音轻豪的对文绉绉的成府尹道:“成大人避着自个儿便是,我这儿不碍事。”
成齐也只是客气客气,没想真让他过来,这码头简陋,路板小,纪淳冬身量大,真挤过来反而大家都尴尬。
出了码头,前面就能看到官府来接的人。
成齐的师爷麻溜的过去联系人,一番交流后,便被安置上了马车。
来接人的是西进县县令,成齐没与那小县令说话,就是受了那人一躬,便上了马车。可
上了马车他才知道,这穷县城居然只安排了两辆车来接,等于他,纪淳冬,和那小县令得三个人挤一辆?
成齐那叫一个憋闷,尤其是那宋县令年纪大,而纪淳冬又身子宽,三人一凑,顿时将身型清瘦的他挤压到了边边。那
宋县令倒是看出了他的难处,主动往门口方向挪,多给他腾点位置,同时嘴里不住抱歉,直说本来是安排了三辆车,但临时有一辆去驿馆了,时候来不及了,就只能带了两辆先过来。成
齐不尴不尬的听着,也不好说什么,又看那宋县令一把年纪,半个身子却都快悬出了车门,便主动道:“进来些吧,帘子开了。”
宋县令以为他是说帘子开了,风吹进来了,连忙又往里头坐点,又不敢坐的太进去。马
车行驶了两刻钟左右,车停在了一处大宅门外。
宋县令先下车,一边撑开伞,将成齐迎下来,一边解释道:“这些日子县里来了许多大人,驿馆早已住不下,客栈又人来人往不清净也不安全,下官便寻了当地乡绅,借出房屋予各位大人暂住,这间宅子姓容,是下官一位朋友所有,宅子里单僻的东院都是空着的,下官已知会过他们,府里的人不会去打扰二位大人。”一
听连驿馆都没有,要住民居,成齐那娇气的毛病顿时就抵不住了,幸亏他的师爷赶紧跟了过来,按住了自家大人,笑着对宋县令道:“那便叨扰了。”宋
县令连说:“不敢不敢。”
容府已经打开了门,几人往里走时,成齐一直拉着脸。
师爷在旁边跟他道:“来又是您非要来的,来晚了没地儿住了,那能怎么办?”成
齐愤愤的生气,最后磨着牙对师爷道:“全赖万立那老混蛋害人。”师
爷只能称“是”,先哄过去再说。纪
淳冬走在两人后头,将二人的话听了个全乎,同时微微摇头,他们武官对这种吃喝拉撒都一堆毛病的文官,向来是非常看不上的。
这容府挺大,院落多,但住着的人瞧着却不少,也吵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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