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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故……”
低哑又暗沉地呢喃过后,纪叙白在睡梦中醒来。
天还未亮,潮湿的屋子外传来那位掌工冯大人的叫骂声,“还睡呢一个个的?赶紧起来干活!”
伴随着脏话声,纪叙白眯着眸从木床上起来,他睡的这个大屋子有着数十张木板床,这会儿听到冯大人的声音,一个个鲤鱼打挺似的从床上滚下来。
纪叙白穿好灰白色的棉麻布衫,与那些流放的犯人一同出去。
纪府一家到了北戈后,便被分开了,纪叙白所在的这个地儿是北戈的边角一带,这些掌工大人天天想着法子折腾犯人,尤其越是身份高贵的人被流放到这里来,便越是往死里折辱。
这几日他们又突发奇想,说是要往山上凿出一条石阶的路横穿邻城,这些掌工说得轻而易举,但那座山极高,这份工程真要做起来,少说也要个两年方能完工。
上山做工时,纪叙白稍稍勘察了一下地形,他熟识地理,看得出这座山并不好凿开。
即便真的凿开了,留给这片地方的人只会是无穷的后患。
本着这么多人的性命着想,纪叙白便向那位冯大人提醒了一番,然而冯大人嗤之以鼻,一鞭子狠狠抽在他背上,“北城来的公子哥了不起啊,你当这里还是你呼风唤雨的地方吗?老子想要做什么还得你一个流犯来指点?滚去干活!”
若不是亲眼所见,大概不会有谁能够相信,曾经半分亏都吃不得的纪叙白,此时此刻,面对着蛮不讲理的掌工,只得生生受了这鞭刑。
他知道,未来他还要在这滩烂泥里漫无天日地滚着,无论如何,他都得活下去。
但有些原则性的事情,他不能苟同,这座山,不能凿开。
可这几个掌工大人却打定了主意要凿了它,如此下去,不但浪费精力时间不说,等到将来因此出人命了便后悔莫及了。
因此,夜里纪叙白趁着休息时间,赶着画了一张工程图纸,上头的人本意是好的,若是能在此处凿开一条路直接通往邻城,对北戈的发展也好,但这条路却不能从这座山动手。
纪叙白的想法很简单,山不能动,但可以在山底下凿开一条水路,若是沿着蜿蜒山形流出一道山河穿越邻城,不但安全,更重要的是省时便捷。
而他眼下要做的,便是如何将他的想法告诉管辖北戈的官员。
细想这只是一小步,可纪叙白心里清楚得很,这一步走不出去,他所有的想法全都会变成泡沫。
他也知道这会很艰难,但他会去做,只因为心里存着一定要走出去的念头。
画好了图纸,纪叙白想起来了什么,拿起放在枕边的书札,翻开夹着玉签的那一页,写了几行行字——
“我在想,你恨我的样子。
想到以后你不会为谁哭了,我有点不开心。
我还想到孩子出世的样子,会像我还是你呢。
想,
你。”
纪叙白握笔的动作一顿,缓缓又用力地划掉了最后两个字。
合上书札,放回睡枕底下,闭上眼,他知道,很快的一天会来。
这些掌工,每天都在变着花样要把人踩烂,但他不会就这么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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