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节奏加快,工效大为提高,施工向纵深推进,最深处已快达到河底的设计深度了。几十年后,当庄富生看到疏通河道、挖地基用大型挖掘机、翻斗车挖土、运土,真是无比感慨:那时河底的每一方土,可都是由千万民工一担一担,一阶一阶,硬挑着爬上岸顶,送到远离河底一两百米开外的堆土区的啊!这样的挑担爬坡,劳动强度更大了。庄富生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冬至过后,下了一场雪,白茫茫的河道里,民工们冒雪奋战。雪化了,坡湿路滑,走路更得小心;来回走多了,小道变得一片泥泞,脚陷进去,拔出来,挑一担土送到顶,更加费劲,不仅浑身是汗,甚至是眼冒金星。
这时,庄富生想到自己的办法了,上坡一步一阶慢慢上,到顶了,磕掉担里土,抖抖簏绳,踩踩倒下来的土块,再回转身,一步一步往下走——这样来延长每一担的时间,让自己喘喘气,歇歇劲。有时实在累了受不了,就到堆土区下面的临时茅厕里解大手,松松身子透透汗。这一过程虽不能太长时间,但短暂的休息,也确实会缓解一直压在肩头的沉重压力。
不过,慢慢地,庄富生也发现,他的这一做法并非自己独创,同伴们没有超越他,走到他前面去的。连薛桥生也都放缓了脚步,蹲茅厕也都在上工的时候了。庄富生意识到,谁也都是血肉身躯,不是钢铁机器啊!只是他们的精神状态是昂奋的,有时扁担刚挨到肩,悠扬的号子声就从嘴里发出了,不得不让人佩服他们的好嗓子。挑着担子上下的庄富生看着河道里密密麻麻上上下下蠕动的人群,时常会想到***极其豪迈的那句话:“中国人还有过去那种奴隶相么,没有了,他们做了主人了!人多有什么?再增加两倍也有办法!人多热气高,干劲大,什么人间奇迹都能创造出来!”这些生龙活虎的强健的劳动者,他们豪气冲天,号声动地,创造着人间奇迹。战备河工程一天一个样,沟往深里掘,土往岸外堆,小山般向天际延伸。庄富生情不自禁地想象起战备河开通放水后,军舰在这里巡行的场景。
其实军舰巡行还早得很,而且庄富生压根儿不相信这河道里将来真能行军舰。如果长江都被封锁了,这条短短的河道还在话下么?还有那全民挖防空洞的日子,庄富生也很不理解,为什么都是这么被动地防呢,耗费这么多的人力、物力,干这些将来不会有多大作用的事,实在叫人感慨无奈啊!不过庄富生也知道,这是自己作为一介小民,鼠目寸光,胡乱瞎想而已。上层的伟大战略部署,岂是常人所能理解的?
就在庄富生遐想军舰巡行的那天下午,正当庄富生挑着一担土从河底往岸顶攀爬的时候,工地上的广播喇叭预报,县工程指挥部总指挥庄之仁要来工地视察了。
“庄之仁要来巡视检查工地?”听到广播,庄富生心里一惊,“庄之仁就是自己的堂兄,这个,本大队的民工都知道。他现在是总指挥,下来巡查也是本职,自己难道还真能和这位传说中的堂兄在工地上见面吗?见面又会怎样呢,他能认识自己吗?能认这么一个有病在身,却在工地上勉强支撑的堂弟吗?”
“富生,你堂哥要来工地啦?”一个同伴兴奋地对庄富生说,好像庄富生早就接了他堂兄的电话似的。
“可能吧,我也才听到呢。”庄富生淡然一笑,说。
“你堂哥长什么样,我还从来没见过呢,他可是县里的大干部啊!”同伴很好奇,充满看看县里大干部的期待。
其实庄富生也从来没有正面见过这位堂兄,而堂兄更不会认识庄富生,所以庄富生没有应,也不及应。他们俩都挑着担,已迎面走过去了。
公社书记和工程团领导在工作人员陪同下先行巡查过来了。这是庄富生第一次看到他们来工地。公社领导们除了察看工程进度、质量方面的情况,也喊话为大家鼓劲:“同志们呀,加油干哪,以实际行动欢迎庄总指挥来视察啊!”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当庄富生堂兄庄之仁巡视快要到达这个地段时,庄富生突然肚子疼,忍不住,急急忙忙跑到河岸下面蹲厕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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