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菊看着他触目惊心的伤口,宝玉从前被他打到吐血的画面,又涌进脑中。她惶恐地捂着嘴,眼中有泪花在闪。
围观的人里有些胆小的,赶紧捂住眼睛。
“我会说谎话,但身上的伤口不会有假。”钱如山挺着背,走投无路地看着他们,“我是真的知错了。”李秀菊看着钱如山满脸泪水,背上遍布血痕,到底狠不下心肠,“我们母子三人险些被你害得家破人亡,叫我如何能原谅你?我若原谅了你,我两个孩子受的伤,又将由谁来弥补?”
“我就知道你不信。”钱如山抹了鼻涕眼泪,激动冲向前,他突然冲上来,周沉鱼吓了一跳,李秀菊赶紧拉着她往后退。
“你想作甚?”宝玉正要拦住他,只见钱如山在离她几步远的位置,破天荒地跪下来,当着众人的面脱了上衣。
钱如山露出笑容,冲着身旁的小厮骂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沉鱼姑娘说了不要就是不要,还不赶紧弄走!”
命令一下,小厮立马手忙脚乱地抗走东西,钱如山仍旧站在原地,“沉鱼姑娘,你们不想要这些东西,那你们想要什么?只管跟我说一声,我都能办到。”
周沉鱼瞥他一眼,把刀子塞到他手里,“我们能冰释前嫌已经足以,其他便宜我们不占。”
钱如山瞥见周沉鱼的怒意,咧嘴一笑,“岂敢岂敢?我这就走,马上走。”
钱如山一走,没了热闹看的村民也陆续离开,赶回家做饭去了,院门口又恢复往常的宁静。
惊魂未定的李秀菊看见地上那摊血,“真是晦气,我得进屋弄水去!”
李秀菊走进屋子,宝玉想追过去,忽而又停下问,“姐,你刚才为何拦着钱如山?他这样的人,死了更好!”
周沉鱼看他义愤填膺又傻里傻气的样,抓过他衣服擦没弄干净的血,“你傻呀?他哪是真想死?我看那十有八九是苦肉计。”
厢房的门再次被店小二关上。
周晚秋两手落在大腿,腰杆挺直,本本分分坐在位置上,目光看着一桌饭菜,嘴里不停溢出唾沫。
周沉鱼扫她一眼,用筷子戳了戳饭菜,摇头沉道:
“这店小二绝非善茬,不知道他有没有背着我们在饭菜里下了东西。它们看着再好吃,我们也不能动。”
“沉鱼姐,我知道。”周晚秋抿了抿唇,手抓住衣服,“我只是觉着可惜了。”
周沉鱼放心一笑,店小二招呼不打一声,便端着热好的酒走了进来,“两位姑娘,这是你们要的酒,请慢用。”
“多谢了。”宝玉犹豫了片刻,想起从前一事,怒从心头起,“钱如山,你的为人我们早已心知肚明,你有何目的,直说便是,不用在这假惺惺地装好人。”
周沉鱼看着钱如山的一举一动,默默掏出打猎用的小刀子,以备不时之需。周沉鱼看过去,他那光裸的后背上全是鞭子抽过的伤口,整个背从蝴蝶骨位置延伸到腰,布满皮开肉绽的血痕,简直不忍直视。李秀菊看着被鲜血染红的地面,吓道:“钱如山,你这是干什么?”
小厮见状冲上来,想夺走钱如山的刀子,“公子,您才刚挨了老爷几十鞭,伤口尚未痊愈,如今又要割肉流血,身子骨如何禁受得住啊?”
她扬眉,“钱公子,嘴上说说谁不会啊?”钱如山紧紧抓住不松手,又往手上割了几刀,疼得闷叫出声,“大娘不原谅我,家就没法回去,那我只能死在这里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爹娘若是知道你这样自轻自贱,心里得多痛苦?”李秀菊看着身子瘫软,宝玉死死拦住,“娘,他想死就死在这里,正合我们意。”
“大娘,您不原谅我,我爹就会将我赶出家门。流落街头比死还痛苦,若今日在此,钱如山得不到您的宽解,那我便死在这吧!”
周沉鱼看着他走出去,合上大门。
她边说边起身,走到迎风的角落,将带来的松香针堆放在易燃的纱窗旁,说道:
“晚秋,这几样菜都是我之前吃过的,不知合不合你胃口,你快尝尝。”
“是嘛?姐姐既然如此说,我肯定要尝尝味道。”
周晚秋四处找来一个容器,拿筷子夹过每一道菜,扔进容器里,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到床底下,有滋有味答道:
“嗯,姐姐,真好吃。”
周沉鱼看着她演的有模有样,淡淡一笑,“是吧?我肯定没骗你。”
“姐姐,菜好吃是好吃,不过吃多几口,倒有些咸味了。”
周晚秋抓过酒壶,把迷药拿了出来。
周沉鱼瞥一眼,慢悠悠起身,“口渴喝什么酒啊?口渴该喝茶才是。屋子里边有热茶,我去给你拿,等着。”
“谢谢姐姐,你对晚秋最好了。”周晚秋盈盈一笑,赶紧揭开盖子,将药粉尽数倒入酒壶中。
周沉鱼缓缓端来两盏茶杯,抹去桌面剩下的粉末,“给,你要的茶。”
周晚秋又扯开袖子,用力擦拭一遍,胆战心惊地接过茶杯,一口喝进茶水,全部咽了下去,斜眼看向门外,小声道:
“姐姐。”
迷药粉末浸入酒中,只是顷刻之间,便与酒水融为一体。
就如之前说的那般,无色无味,普通人根本难以察觉。
那些钱如山欺辱强上寻常女子,恐怕也是用的这一招。
从前是她们,现在是她。
周沉鱼修长的两指落于酒壶处,轻轻敲了敲,深吸了口气,将两个杯子都斟满下了迷药的酒。
“来吧。”她说。
周晚秋闻言,惊慌低下头,看着酒水在杯中归于平静,伸手摸上去,仅仅一念之间,又害怕地缩回来。
周沉鱼主动拿起杯盏,倒进了盘子里,面无表情地称赞:“晚秋,这壶热酒的味道也不错。”
周晚秋见状,狠狠咬着牙,开口的声音也有些颤意,“姐姐,你救了我一命,不如晚秋敬你一杯。”
周沉鱼伸手接过杯子,用力眨眨眼,“晚秋,我怎么觉得头有些晕啊?”话一落下,茶杯从手里滑落,滚到了地上。
她也顺势趴向桌面。
“姐姐,姐姐,你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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