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夜雨秋风”,那秋风秋雨之所以如此的愁人,便是如同西北的黄土高坡,数日内连绵不绝。江南的梅雨虽也是这般,但那花草树木的枝叶,却是越来越葱翠欲滴,而此刻的文峰镇,天色阴沉,冷风扑面,雨丝时不时的飘进人的衣领中,一片潮湿。但尽管如此,洗一个热水澡,仍然不如看到阳光那样,能使人精神为之一振。
沈郎看见的那个老者,如果陈枫和卫飞也看到了,便会认出,正是那在县城汽车站边,拦住章同祖,断言他有大劫临身的方士日者,只是不知何时,此刻也来到了文峰镇中。
站在街头,那日者习惯性的抬头望了望天,雨水滴进眼中,他恍如未觉,脸上水滴留痕,便如两道泪水般。风势不定,雨丝飘摇,天气虽然如此,在日者的眼中却无异于朗朗晴空,朝着日头所在的位置瞄了一会儿,那日者似是默默的盘算了一番后,便向着东南方走去。东南方地势偏高,一路走过来,也没碰上什么人。此刻西祠的人,大部分都在宗祠内操办章同祖的灵堂,以及守在族长章天如的家中。而东祠的人,却也多数已意识到到了西祠发生的那些事,将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因此便都呆在自己家中,害怕有祸事临头。
文峰镇的路自有规律在内,那日者身为方士,拐了几条街道后,便仿佛如同镇中之人一般的熟悉起来,比起卫飞和陈枫转来转去的,待得走到那处斜坡窑洞时,却是快了许多。那道斜坡呈一个弧形,已是文峰镇的最边缘了,再往后却是道直上直下的悬崖,那斜坡便形成了道天然的围墙。
那日者刚走近斜坡,忽然身子一顿,看起来老迈缓慢的身形,突得快速异常的,从怀中摸出了那枚小鼎,紧紧的握在手中。斜坡之上,有一处稍显平整,此刻阵阵的阴气正从那里传来,几乎笼罩了整片的斜坡。日者只是方术,而非正统的道术,但那股阴气之强,也已使得老者满心的警惕。
那日者手持着方鼎,高举过头,行了一个怪异的礼节,绕过一侧爬上斜坡。而在斜坡之上,沈大沈二兄弟脸色沉重,神情严峻,他们的面前横躺着一个人。那人二十出头的样子,浑身上下全是尘土泥水,仿佛是被人从哪里拖过来似的,早已无法分辨出身上的衣饰。但更加令人感到诡异的还是他的形体。
只见这人全身紧紧的绷挺僵硬着,双目圆睁,只是瞳孔间已失去了光泽,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因为用力过度,都掐进了肉中。但奇怪的却是,并无血迹流出。而他的脸上手上虽然都是泥水,却还是看出皮肤如同缩水一般,枯瘦的仿佛八十岁的老人,以至于他身上的衣服都大了整整一号,松松垮垮的显得很是滑稽。
沈大沉声问道:“老二,你怎么是不是修炼了什么以血为媒的法术?”
沈二怔怔得出了会神,摇摇头,终于仿佛再也忍耐不住似的,“我早说过了吧,在咱们文峰镇,儒风古韵,修行这种典论不载的术法,迟早会出事的,现在你看,是不是……”
“够了!”沈大忽然铁青着脸,怒吼了一声,“小心给我护法。”随即他盘腿而坐,双手在胸前结了个手诀。沈二也不知在想着什么,仍然是怔怔的,后退了一步,也跟着盘腿坐下,十指交叉,掐出了一个和沈大一模一样的法诀。
仿佛是凑趣一般,随着沈大沈二的手诀,那雨忽然在瞬间大了起来,“哗哗”的雨声中,天地间一片迷蒙。沈大沈二一前一后,盘坐结诀,身前是具僵硬发挺的尸体,场景诡异之极。
只见沈大沈二的身后,在蒙蒙的雨水中,先后幻出了八杆旗幡,旗面上人形闪闪,八道模模糊糊的影子显现出来。其中的一名八王,突然离旗而出,扑向了那具尸体,但只是一触之下,“滋”的一声,一道青烟升起,随即便被湮没在雨水中。
沈大沈二变换着手诀,八王的影子不断的从旗幡中幻出,试探着欲进入到那具尸体当中,却都一一无功而返。沈大沈二的身体已经开始摇晃起来,脸色也变得如同那具尸体一般,两人身后的八王旗幡若隐若现的,随时都会消散。
就在两人似乎已再也无法支撑下去的时候,最后一道八王的影子,在那具尸体上盘旋了一下,突然清晰起来。尸体上飘起一股青气,丝丝的慢慢的融入到八王的影子之中。沈大沈二兄弟精神大振,沈二猛得睁开眼睛,满脸狂喜之色,伸手抖动间,一张黄纸飞出,飘落盖在了那具尸体的脸上。
“阴魂报宗”炼得必须是辰日辰时的阴魂,但当有阴阳瓦封镇的情况下,聪壮少年的阴魂更能提升八王的威力,眼前这具尸体,却是正好符合“阴魂报宗”的要求。沈二手中的法诀一变,这时,沈大忽然脸色剧变,“老二,且慢……”
但他话音未落,异变突起。那张盖在死尸脸上的黄纸,早已经被雨水打湿,却忽然间诡异的燃烧起来,青绿色的火苗向上窜起,丝毫不受雨水的影响,便仿佛虚幻一般,迎着雨水升腾而起,映得那死尸圆睁的双眼之中,也是一片诡绿色。
沈大沈二的身体瞬间如受重击,齐齐的向后倒去,口中跟着喷出鲜血来。“什么人……”沈二艰难的转过头来,“何故……何故破我法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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