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看着被人架着胳膊送出月满西楼的背影,冷冷的收回视线。
转眸就看到星河走了过来。
“大姑娘。”星河跟在梧桐身边,面色比上次见他还要有精神了。
“姑娘,星河想要回去了。”梧桐一脸不舍。
“嗯嗯,叨扰大姑娘和几位姐姐多日,我该回去了。”星河笑道。
这些日子,星河都很乖,不多问,不多看,也不多想。
天天吃了睡,睡醒了接着吃,做了一个十分合格的病患,该有的表现。
凌清想着,他身上的旧伤新伤,就这几日来说,远远不够养好的。
为何会伤成这样,她也没有过问太多。
那时才刚回城,府里是个什么情况都不清楚。连自己安危都不确定,如何有精力去帮别人。
且她又不喜欢先空谈,只能着眼于目前,最需要解决的事情。
现在,身后无杂事了,才有精力空出来,专心应对。
“大姑娘,等你有空,随时来贫民窟找我。那里的人都很好相处的。”星河似乎看透了凌清的忽然沉默。
他低低道:“只要大姑娘不嫌弃。”
凌清眉眼一弯:“好啊!那我现在跟着你一起去,介意吗?”
星河双眸顿时灿若星河:“不介意,大姑娘能来,星河就高兴。”
凌清说去就去,完全忘了还在揽舟院等着她的萧衍。
凌家马车浩浩荡荡的,直接驶进贫民窟。
徐大正驾的马车。
上次因为古长德下葬的事,他来过贫民窟几次。所以这里的人认得他,才会让他畅通无阻的驾车进来。
看守门口的人,都没来得及去禀报,星河就已经带着凌清,在所有城民疑惑的目光下,走进了这里唯一的,一间茅草屋。
“辛爷爷。”星河率先喊道。
茅草屋里,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他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桌上,摆放凌乱的信纸。
一听到有人喊他,他抬起那看书信看久了,有些老眼昏花的眼睛,眯起来打量凌清和梧桐。
“辛爷爷,这是大姑娘。这位是照顾我的梧桐姐姐。她们今日是专门来咱们这儿做客的。”星河介绍道。
他似乎是习惯性的,走到辛墨身后,为他捏起了肩膀。
“大姑娘!”后面进来一个少年,和星河一样瘦骨嶙峋,那眼睛同样炯炯有神。
“我叫凌清。这是我的丫头,叫梧桐。”凌清对少年友好的介绍道。
少年却脸红的别开视线,低低道:“我叫齐闵。”
这会儿,辛老爷子才有机会开口:“大姑娘。”
他拿过放在一旁的拐杖,柱着它站了起来,指着对面的椅子:“快请坐。”
待凌清坐下,辛老爷子才重新坐下。
星河继续为辛墨捏肩膀,齐闵则去外面烧水。
当他将装着白热水的旧茶杯,送到凌清面前的时候,神色窘迫道:“茶水简陋,还望大姑娘见谅。”
凌清弯唇:“恰好,我爱喝白热水。”
说完,便喝了两口。
齐闵见状,脸色才好了些。
梧桐想笑,出于礼貌,她努力的抿唇微笑。
没办法,齐闵那害羞的模样,根本不像个少年。
辛老爷子见凌清坦荡的样子,微紧的心,才勉强的松了松。
“辛爷爷,我这样称呼您可行吧?”凌清问。
辛墨紧张道:“大姑娘你随意,被你喊爷爷,也是我的荣幸。”
“那我就不客气直言了。”
“大姑娘,你请问。”
“贫民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凌清问,神色严肃。
辛爷爷似回忆,一会儿才道:“明年一来,就刚好五年。”
刚好五年,也就是她被前世记忆砸中之后。
“我听大正说过,你们都是独城的原城民。因为什么事情,才会变得成这样?我要知道的更详细。”
辛墨垂眸,抚了抚手中的旧茶杯:“因为欠债。”
“独城里有一家赌坊,名叫钱来赌坊。听说老板的后台是钱家。至于是大钱还是小钱,就不得而知了。”
“住在贫民窟的城民,都是因为欠了钱来赌坊的债,还不上,才会被赶来这里。”
“这里一开始是荒地,渐渐地被赶来的人多了,才就地住下。这里成了别人口中的贫民窟。”
辛墨扫了几眼这间茅草屋:“这间茅草屋,还是大伙见我这个老头子年纪大,怕我住的不舒服,建给我住的。”
“大姑娘来的时候,应该都看到了,大伙住的,都是用旧布拼凑起来的帐篷。”
说着说着,辛墨红了眼眶。
星河帮辛墨捶肩的小手,都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齐闵亦是垂首。
更别说在外面候着的大家伙们,无一不是黯然神伤。
凌清听了辛墨的陈述,神色沉着。
贫民窟的人不少,老人似乎不多,大多是妇孺孩童。
年轻小伙像齐闵那样的,她也没见到有多少,倒是青年男子几乎没看到。
“为何会有那么多人家,集体欠他们的钱?”凌清问道。
“都是因为一个噱头。”辛墨捋了捋心绪,接着说:“进坊就送一万两银子做本,不得带走,只能在赌坊里用。”
“输了不用赔,赢了才要归还那一万两银子。而且赢的银子要收利息,一两银子收五百文。”
一千文等于一贯铜钱,一贯等于一两银子。这等于赢了各得一半。
别说赢了有钱,输了都不用赔钱,谁听了这个便宜的买卖,爱钱的人都经不住这个诱惑。
特别是那些爱贪小便宜的人。
他们敢搞这样的噱头,自然不怕亏。
因为赌这个东西,一旦让人尝到了甜头,就会一直揣着那个侥幸,赌赌赌。
就算输剩一条裤子,都会认为,下一把一定会赢。
就和嗑瘾药一个样。
“所以,那个把什么都赌输的罪魁祸首,是死了还是死了?”凌清问。
“最开始的那几家都卖儿卖女,可怜的孩子都死在了畜生手里。后来,越来越多的城民加入贫民窟。”
“都不愿让悲剧重复,便选择让那个赌输钱的畜生,让赌坊拿走了命。”辛墨一脸恨铁不成钢道。
怪不得贫民窟里,青年男子少之又少。
“要了一人性命,赌坊的人就会罢休?”凌清问。
辛墨愤然:“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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