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湖南护国委员会”官邸,柳璨百无聊赖,翻起了最近的朝廷官报,尽管“劳人党”已经实际掌控了长沙,并且在长沙城杀了不知道多少人,但是有一样却变化不大,便是官方的驿站系统。
邮递员编制还是那么些个,只是比以往勤快多了。
从编制上来说,这些邮递员的正式职位叫“驿卒”,只不过二战之后,驿站系统的军事职能被拆分,也就从“驿卒”变成了“邮差”。
而通常来说,一个大型城市的邮差总编制数量是有限的,长沙城内部划分是以朱雀大街和春明大街为界限,形成四个象限,每个象限十二个邮差。
长沙城以前也是几十万城市人口,加上郊县人口就是正经的百万人口大城市,四十八个邮差编制,显然是不够的。
所以,每个邮差自己,就要雇佣“临时工”,一般都是找亲戚朋友,一应开销,就是由邮差本人搞定。
邮差每个月的工资,帝国额定是八块钱一个月,在长沙养活一家三口,问题不大,但雇佣临时工,那就不够了。
必然是要外快的,这些外快,形式上就比较多种多样,最简单的,就是夹带私货。
长沙的包裹到武汉,单行程就是一块六,如果武汉再有夹带,那就是一共三块二,通常来说,太平年月里,这绝对是油水爆满的差事。
第二次内战之后的一百三十年里,以邮递员身份暴富起家的地方豪强,数以千计。
盖因这个行当,很容易发展成家族企业,又因为能跟体制内的官僚打交道,公关渠道也不必额外开辟。
只是问题也很大,一旦出现了动荡,尤其是“靖难军”突然北上的那阵子,柳璨的行政命令下达之后,最先崩溃的,就是一大群有编制的邮差,以及数以千计的临时工。
这些临时工可不会因为动荡而少要工资,一个人每个月七八块钱还是要的,有一百个临时工,每个月就要七八百开出去,这还是现金。
再加上夹带的业务肯定会崩,还有杂七杂八的业务,整个驿站系统对邮差来说,就是个无底洞。
除开自己雇佣的人工要七八百,“生意”上的打点,第一道就是每个月给分局一正四副五个局长的“孝敬”。
“孝敬”是风雨无阻的,赚多赚少都是定死的,一个月一万就是一万,一个月一万五就是一万五。
通常来说,分局的正局长是一万五,副局长是一万。
五个局长,一共五万五。
然后就是各个官营工厂的车间主任、后勤部长之类的干部,通常一个月几十块上百块,官营工厂规模大一点,封顶大概在两百块一个月。
这个不适“孝敬”,而是回扣。
通常来说,一些官营工厂是可以不选择用驿站系统的,偷着省点钱,用民营物流,一样可以。
给了回扣,那自然是没必要再跟民营物流扯皮,一句“照章办事”就能顶回去。
世道从前年开始发生了重大变化,不仅仅是长沙,湖南除了湘北的州县,一应邮局所在的驿站系统都逐渐衰败到废止。
这衰败是渐进的,到大量的有编制邮差自杀,然后就自动废止。
官方程序上,并没有提到任何事情,理论上这些邮差还是在岗的。
至于是不是在阴间送信,这不是东京方面所要考虑的,也不是民部邮政总局所关心的。
地方上邮局的局长们,对于“孝敬”停了,只是有些惋惜,至于说驿站系统停了,那倒是无所谓的。
横竖皇粮没有短缺,具体的事务……也不该是他们操心。
时间挪到贞观三百零三年秋季,“劳人党”出于宣传需要,几乎就是零成本接手了湖南本地的驿站系统。
原本有些县的邮局局长,还想把“孝敬”重新摆上来,结果被挨个儿在公审大会上打靶之后,这件事情也就到此为止。
于是乎,湖南最炫酷的名场面,就这么诞生了。
一群“乱匪”的成员,往来于长沙和其它地区,不仅仅是满足社会的书信通传需求,还顺便帮忙夹带私货……
某些想要换“劳人党”统治区票证的人,将物资通过朝廷官方的驿站系统,由“劳人党”成员充当的邮差临时工,送到“劳人党”的统治区。
没人举报,没人告密,没人抱怨。
从发货到收获,非常可靠,使命必达。
连柳璨这个老相公,也承认,自从长沙的邮局临时工换了人,这官报的发送传达,效率是提高了不止一点半点。
最重要的一点,准时。
没有说晚了七八天十天半个月的。
以往长沙到岳阳的普通信件,加钱三天,不加钱一旬也就是十天。
自从临时工换了人,那基本上都能做到隔天到。
谁叫岳州州内的临时工……也换了人呢?
牵一发而动全身,湖南省本身的驿站系统,本来就是换一群等于全部换,长沙只要断顿,岳州必然也要饿肚子。
这也就是为什么“劳人党”或许还没有夺取整个湖南省的地方政权,但是“劳人党”的宣传部,却已经早早地“统一湖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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