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山上的雨,一下就下了半年。
林缘晨也是后来才知道,在月山之南密林一带,半年是旱季,半年是雨季,而且这雨片刻也不会停歇。
一晃两年的时间过去了,她在这里经历了两场雨季。
密林最深之处,光线比别的地方更加幽暗,在此地,就连无处不在的幽蓝色荧光也显得更为稀疏。
一个身影在一枝树梢间像风一般跳跃,下一眼已然落到了百丈开外的树梢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几片硕大的树叶被拨开,露出一双太息一般的眼神,然而这眼神却闪烁着惊人的明亮光彩,在这双眼的对面,是一片密密麻麻枝叶交错覆盖的树冠,从树冠中,闪过一小块斑斓的色彩,叶子间太息般的双眼立刻一凝,无声无息间,从这双眼的下方,一道破天的气息冲出,竟然是一支流星之速的飞箭,这剪上透着强劲无比的罡气,直接朝着对面斑斓的色彩而去,只听得沉闷的一声,箭矢中的。
紧接着,对面那一片树冠上咔咔声震,一条巨蛇一窜而出,巨大的三角形蛇头上,一双碧眼闪烁怒火。
然而,当它刚一窜出的同时,空中飞来三道箭影,这三道箭影上的罡气更为强劲,在它巨大的身体上一穿而过。
蛇头高高抬起,仰天长啸一声,双眼逐渐暗淡,蛇身从空中直接摔落在地,失去了生机。
一个无比敏捷矫健的身影从树梢上跳跃而下,轻巧地落在地面上,一手叉着腰,平静地看着眼前死去的巨蛇。
这是一个娇小的女子,她穿着一件绿色的高腰紧身背心,一条黑色的紧身短裤。
四肢纤长,但却透着肌肉起伏的紧实,她的腰身笔挺而纤细,在腹部露着六块隐隐约约的腹肌,臀部的肌肉浑圆中高高翘起,在大腿处紧紧一收,形成一道完美的曲线。只是一个侧影,就充满着一股至极而令人咋舌的野性之美,温柔而有力量,能令所有见到的人瞬间屏息。
她的背上,背着一个箭囊,手上,抓着一柄木质的小弓,此时向着地上的蛇尸一步步走去,脚下毫无声息,就像一头行走在夜色中的猎豹。
来到蛇尸近前,向着三角形的蛇头抛出一根麻绳,这麻绳瞬间缠住了蛇头,脚下一迈,拉着向前慢慢走去。
穿过一层又一层的密林,来到了一片圆形的青草地。这草地上,密密麻麻地摆放着百来只酒瓮,尽头的泥巴房子,也多了两间,六个白色的魔影正在草地内相互嬉戏,见到女子的到来,齐齐停止嬉闹,向着她飞来。
“林缘晨……林缘晨……”又是摸头又是拉手一阵亲热。
“哈哈哈,一二三四五六,别闹了,痒死我了!”
“小七,找到蛇了?”外公从一间泥巴房子内走出,只见他与两年前有了一些不同,在他透明的魔魂身体上,似是看到从喉头中心一线向下生出了许多筋脉,还有一颗搏动的心脏。
“嗯,外公,是烤着吃,还是煮汤喝?”
“你想怎么吃?”
女子一双如夜空星辰般浩瀚明亮的双眼在眼眶内转了转,脸上微笑着回答道:“我想喝汤,蛇汤对皮肤好!”
“好啊,那就这么办。”
“外公,爷爷和小玉呢?”
“哼!别提了,睡到现在!”
在青草地的边上,横着一把破旧的黑剑,女子走过去,把剑拾起,只对着蛇尸隔空一挥,强劲的罡气就将蛇腹剖开,又利落地将内脏撇去,将蛇身段开,剥了外皮,劈成小块,放在一口平底锅中,搬到泥巴房子后的池塘洗了洗,又直接在草地上钻了一蓬篝火,将平底锅架在火上。
女子矫健如猎豹的身子在地上坐下,两眼对着篝火看得出了神。
这女子便是林缘晨。
两年来对她而言,似乎过得挺快,每天打猎,酿酒,雕木,做工具,偶尔也会去林子里采些蚕茧缫丝编织,再有,就是痛痛快快地喝酒。
这两年她的睡眠仿佛好了很多,再也不会做一些浮梦,就连张少通,也一次没梦到过,只是在她的心中,这个名字已经藏地至深,从不谈起,从不想起,从不念起。
心神中的对眼之影,也离得很远,远得只能依稀看到一个人的轮廓,再也看不见任何的表情动作,然而两人中到底是谁故意站得这么远,这个问题没有确切的答案,而现实就是,到目前为止,两人彼此之间已经站得不能再远。
就这样,她两眼看着眼前的篝火发着呆。
外公从密林深处再次向着青草地走来,手中还抱着一个长条形玄红色的事物。
“小七!过来。”
林缘晨从一片空白的呆愣中被唤醒,站起身朝着他走去。
“外公,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外公还未求魔之时,是个大琴师,在大陆上远近闻名,就是修魔成名后,还有人来求外公斫琴。这两天给你斫了一床琴,你来看看。”说着把手中的琴横了过来,送到林缘晨面前。
林缘晨伸出手来,摸了摸琴身上闪着蕴藉光芒的生漆,眼中闪烁:“外公,原来你这许多天在林子里就是做这个?”
“嗯,喜欢么?”
“喜欢,可是……我不会弹。”
“外公可以教你,还有一年你就要走了,不学会弹琴怎么行?”
听他如此说,林缘晨心中却是困惑:“外公,去阳山,和弹琴有什么关系?”
“没有必然的关系,只不过……张……你师父,最爱听琴。”
林缘晨充满笑意的脸庞瞬间冰冻:“外公,我不学!”
“小七!就算外公爱听琴,你也不学吗?外公在此地都不记得多少年了,一声琴音都没听过!我以前有个琴艺出众的女儿,可是,她很小就死了……再也没有人弹琴给外公听了……”说着说着,竟然抬起透明的魔魂之手,在眼角边认真地擦了起来。
林缘晨眉头一皱,脸上的冰冷略有消散:“好了好了,外公,既然你要听,我就试着学学,不过不一定有你女儿弹的那么好……”
外公似是破涕为笑,这一招在这两年里,他百试不爽。
拉起林缘晨的手,摆在七根蚕丝制作的琴弦上:“小七,这琴是我一生最好的作品,我给它起名叫焚心,以后,不管你走到哪里,都带着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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