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咳!”袁权在隔壁轻咳一声,然后又没了消息。
郭嘉脸色微变,讪讪笑了两声,随即又扬声笑道:“袁夫人不必如此,我是个很公平的人,绝不会喜新厌旧。论庖厨,夫人当之无愧的第一,其他几位夫人只能争第二了。”
“祭酒夸奖,承受不起。对你而言,钟夫人才是第一,千万莫要失言,让我难做。”
“呃……夫人言之有理,言之有理。”郭嘉连连拱手求饶。
小乔看在眼里,喜得眉开眼笑,放下食案,向孙策眨眨眼睛,说了一声“大王慢用”,拉着大乔回舱去了,围着袁权轻声说笑,亲热异常。
孙策夹了一筷子鱼,蘸了些汤,放在碗里,然后将剩下的推到郭嘉面前。郭嘉却不去夹肉,掀开鱼腮,掏出鱼脑来,蘸了些酱,放进嘴里。
“大王有所不知,吃鱼就得先吃鱼头、鱼尾,才能尝到滋味,然后再大块朵颐。若是先吃鱼身,腹中饱了,就没有兴趣再吃头尾,着实浪费。”
孙策剔出鱼刺,丢在一旁的碟子里。“不知奉孝眼中,谁是鱼头,谁又是鱼尾?”
“益州当为鱼头,冀州当为鱼尾。”
孙策慢慢品着鱼,没有说话。益州是鱼头,冀州是鱼尾,关中的朝廷自然是鱼身。天下一盘棋,郭嘉不知不觉的已经习惯于全局思维。这是一个不错的成果。
“先吃鱼头?”
“当然,鱼头有脑,凉了就不好吃了,要趁热。”郭嘉一边拆开鱼头,一边说道:“大王见过杀鱼吗?”
孙策笑而不语。以船为家这么久,他当然见过杀鱼。杀鱼很简单,棍子敲头,先将鱼打晕,然后刮鳞破肚,清理内脏,清洗一下就下锅,手艺好的处理完毕,鱼还是活的,在锅里乱跳。
郭嘉手法很熟练,倒是经常吃鱼头,没一会儿功夫,鱼头就被拆散,骨是骨,腮是腮,清清楚楚,鱼脑则被他送进了嘴里。“外用蛮力敲其头,内用猛火烹其脑,火候一到,自然头散脑熟。”
孙策忍俊不禁。出了朱建平那件事,郭嘉第一反应就是戏志才在捣鬼,虽然他不反对休整一年,但被人逼着班师,对郭嘉来说非常丢脸,所以他一直想着怎么回报戏志才。这个作战方案应该就是从这个思路出发而设计出来的。
他虽然也恼火,但他没有郭嘉这么敏感,更不会和戏志才斗气——那是郭嘉的责任。益州易守难攻,急不来,周瑜、黄忠眼下的进度已经很难得,再催促他们只会适得其反。况且袁谭尽起二十万大军来争青州和兖州,情况更紧急,这时候将主力调往益州,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郭嘉是个聪明人,他当然会考虑到这些,也有他的理由。先听完郭嘉的理由再做评价不迟。
袁权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大小桥,一手端着一只食案。“食不语,寝不言,尤其是吃鱼的时候。你既然喜欢鱼脑,下次专门做一碗鱼脑羹让你尝尝,今天先将就一下,吃碗蛋羹吧。”
袁权说着,将食案上的碗端下来,放在孙策和郭嘉的面前。一人两只碗,一碗蛋羹,一碗鱼丸莼菜汤。蛋羹金黄细嫩,鱼丸洁白,莼菜碧绿,看起来就爽心悦目。袁权低着头,轻声说道:“既然说事,鱼就别吃了,小心鱼刺。”说着,便将孙策刚夹了一块肉,郭嘉刚吃了一个头的鱼收走了。
“唉……”郭嘉遗憾不已。“我还有鱼尾没吃呢。”
袁权却不理他,带着大小乔转身回舱,顺手带上了舱门。孙策拿起食匕(汤勺),舀了一只鱼丸,放在嘴里,鱼丸很有弹性,却又不老。孙策很喜欢,连声劝郭嘉尝尝。郭嘉也尝了一只,好奇不已。
“这也是鱼吗?”
“她们新创的做法,选肥鱼,剥鳞去刺,用力捶打,直至鱼肉成糜,抟成丸状,有鱼之鲜美,无鱼刺之虞,尤其适合孩子吃,我家那几个小子最喜欢这道菜。你家钟夫人也尝过,还特地问了做法,没给你做过?”
郭嘉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她那么忙,哪有心思做这种菜。”他舀一颗鱼丸放进嘴里,咬了一口,连连点头。“这做法好,鱼肉就该这么吃,要好好捶打,味道才好。”
“那你打算怎么捶打?”
“捶打之前,当然要先去头去尾,剥鳞剔骨,然后圣王之道、祖宗之法,一棒一棒的捶过去,捶成肉糜方止。”
孙策忍不住笑了一声,将送到嘴边的蛋羹又放了回去。他可不想笑喷出来,搞得到处都是,还是费神收拾。
“那鱼尾又该怎么处理?”
“常言道:一斤鱼,十斤力,但那是在水里。出了水,这力量就有限了。袁谭竭泽而渔,自己抽干了自己的水,他就是作死。何为水?百姓,普通百姓。青州、兖州大战数年,又加上那年的大疫,普通百姓能逃的都逃了,剩下的寥寥无几,几乎都是有坞堡自守的世家、豪强,这些人鼠目寸光,舍不得眼前的蝇头小利,或者想鱼与熊掌兼得,这才抗拒至今。既然如此,就让他们供养袁谭的二十万大军试试,看他们能撑几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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