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正吸了一口气,好半晌才缓缓吐出来。“原来如此,那倒是我疏忽了。”他随即又问道:“刘晔现在何处?”
“瞿塘峡,水师大营。”
“水师大营?”法正一惊。“你确定?”
“基本可以确定。”
法正眉头紧皱,心脏像是被人猛地攥住一般,半晌没说出一句话。吴国中军水师都督是麋芳,军师是陈矫,一向配合默契。按理说,不必再派一个军师去协助作战。现在孙策不仅派了人,而且派了身为仆射的刘晔,说明他有大动作,绝不是牵制兵力这么简单。
他几乎立刻想到了刘晔的真正任务:协调中军水师与左将军吕范、后将军张燕部。吕范、张燕已经到达夷水上游。有水师相助,他们可以渡过长江,进攻赤胛城。
他本能的想怀疑这个消息的准确性,但他心里很清楚,孙策没必要骗他,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事。
吕范、张燕率领万余人马,溯夷水而上,当然不是去欣赏风光的。
法正头痛欲裂。果真如此,曹操麾下找不到能与刘晔对阵的谋士。
法正强按着立刻回去向曹操汇报的心急,又问道:“公渊有何打算?”
廖立一声长叹。“不知道,先四处转转吧,等战事结束再说。”
法正没吭声。眼下这形势,谁信得过一个失败的间谍。他也不信,否则不会用廖立说这些了。眼下曹操急需用人,而廖立正是难得的谋士。比起其他人,廖立还有一个明显的优势,他在孙权身边很长时间,熟悉吴军的作战方式。
可是谁能信他?
法正没耐心和廖立细谈。见廖立主动求退,他便应了,答应给廖立一些钱,让他先回成都,等候消息。如果半年之后孙策没能攻克益州,说不定还有用他之时。
廖立点头答应。离开吴营的时候,他就估计到了这个结果。
而这也是孙策希望他去做的。
——
法正回到中军大营,在帐中坐了好久,将廖立所说的话翻来覆去的想了几遍,渐渐生出几分疑虑来。
孙权受伤致残,多少和廖立有些关系。孙策既然识破了廖立的身份,就算不杀廖立,又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松的放他走了?
这里面必有蹊跷。
法正很想立刻去找廖立,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现在去找廖立,廖立也不会说,反倒不如将计就计,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法正叫来两个舍人,让他们明天护送廖立回成都,然后留在成都监视廖立,看他做些什么。
舍人出去了。法正又坐了一会,起身拿起一些今天刚收到的军报,来到曹操的大帐。
曹操正在帐中看地图,一手提着笔,一手端着酒杯。见法正进来,他只是抬了一下头,指指对面的坐席。法正行了礼,落了座,将手中的军报推到曹操面前,顺便瞟了一眼案上的地图。
这是益州地图,围着益州有几个红圈,正是已经开战或即将开战的战场,看起来触目惊心。
“大王运筹帷幄,镇定自若,臣自愧不如。”
曹操眼皮一挑,打量了法正一眼,嘴角一丝笑意一闪即没。他放下笔,伸手拨了拨案上的军报。“可有好消息?”
法正伸手取出一封。“狐笃率部反击,小胜一场,斩首数级。”又取出一封。“张任率部进攻得手,又攻占了一岭,逼退娄圭在即。”
曹操点点头。“总算有点能让开心的事。孝直,你太累了,饮些酒,早点休息吧。”
“谢大王。”法正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捧在手心,却没有喝。他还有正事要说,必须保持头脑清醒。这些天太累,酒量大减,稍微喝一点就会上头。
“还有事?”曹操瞥了法正一眼,笑道。
“臣刚刚和廖立谈过。”
“哦?”
“他有些灰心,臣打算让他回成都休息一段时间。”法正将与廖立交谈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又道:“臣以为,孙策可能还没死心,还想劫走皇长子和伏贵人,甚至包括刘子初。”
曹操十指交叉,置于腹前,思索片刻。“安排人跟着他。另外,嘱咐成都那边看紧些。”
“喏。”
曹操坐了一会,见法正没有告辞的意思,眼神微闪。“孝直,还有什么事?”
“大王,臣……自大,延误军机,致益州于险地,万死不能辞其咎。”法正说着,从席上移开,匍匐在地,额头贴在交叠的双手上。“请大王降罪。”
曹操看着法正,过了片刻,起身绕过大案,来到法正面前,弯腰将法正扶起。“孝直,你的计划没有错,我们都没有错。谁能想到关东这几年发展得这么快,一年四百亿的军费,居然……”
曹操咂了咂嘴,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一声叹息。
法正也是欲哭无泪。遇到这样的对手,真不是自己无能,而是运气不好。
“大王,刘晔在瞿塘峡,可能会合吕范、张燕部,渡过大江,从陆路攻我赤胛城。赤胛城有我军的全部辎重、钱粮,不容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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