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璨难道不知道这是内阁的主意?
他当然知道。
但这时候,木已成舟,事情已经做下了,他所面临的问题是什么?
一是确定自己弑杀兄长的合法性。
二是成功让自己能够成功上位。
国家承平,没有鞑靼人入寇这件事,或者至正帝没有在这时候昏迷不醒,他绝对不敢做出这么丧尽人伦的事情。
但这两件事同时发生,让他嗅到了一丝可以窥视皇位的最佳机会。
但同样是鞑靼人入侵,让他不敢对内阁进行清洗,以免引起朝中动荡,到时候万一鞑靼人打进来,那他处心积虑做的事情可就要为他人做嫁衣裳了。
所以,吴兴邦刚刚的话,让他一时难以抉择,究竟应该如何应对。
沉吟片刻,他突然呜咽呜咽地哭了起来:“吴阁老,杨阁老,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张璨是个不知人伦、弑杀亲兄弟的浑蛋?”
吴兴邦和杨博虽然被他这猛然一哭,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心中却在冷笑,原来你还知道你是什么玩意儿。
可张璨也有理由:“父皇病重,原本大哥监国,我没什么意见,但说实话,当我知道大哥带着家奴在城中大肆搜刮宗室和民间的财货,我身为父皇的儿子,决不能看着事态这般发展下去。”
“我知道首辅你是为尊者讳,把责任揽到内阁的身上,但这是大哥能揽下的?这是你们内阁能揽下的?”
“你们知不知道,宗室勋贵中有多少人是在三大营任职的?”
“富户豪绅家有多少人是在朝中为官的?”
“我们今天带人上门催逼,事情一旦散播开,三大营的将官们会怎么想?我在城头为朝廷抵御鞑靼人,你们却在城中让我们的家人饿肚子?”
“万一三大营不稳,我们拿什么来抵御鞑靼人?”
“朝中的官员若是闹出事来,京师就彻底乱了!”
其实,张璨这是巧舌如簧,吴兴邦他们难道是傻子?不知道这些?
被“借粮”的人,大多都是孙昂这种无权无势的勋贵。
要么也是徐鹤这种人在外地,压根对京师局面没有影响的人。
富商豪绅也都是些没有跟脚的。
但张璨说得也有道理。
你弄了这拨人,消息传出去,有权有势的那些人心里会怎么想?
再没粮食,是不是就要找上我了?
吴兴邦等人一时无言,沉默以对。
张璨见状,知道自己已经暂时稳住了首辅和三辅,于是又添了一把火道:“首辅,主意不是你们出的,但你知不知道,城中已经风传,这件事就是你们捣的鬼?”
吴兴邦冷哼一声,面色铁青。
而就在这时,有人进门冲着张璨插手禀告道:“齐王殿下,五军营有士卒在午门外闹事!”
吴兴邦和杨博二人大惊失色:“到底怎么回事?”
那人看了一眼二人,然后用平淡的口吻道:“五军营的士卒听说朝廷要搜刮他们家中的钱粮,心中气愤不过,不知是谁挑的头,他们聚在午门外,说要让内阁给个说法,不然他们就不守城了,谁爱去谁去!”
吴兴邦和杨博二人闻言,立马对视一眼。
好啊,这张璨真是有一手,先是来软的,最后再来硬的。
但他们两个文臣,在这么敏感的时候还真拿他没办法。
大张旗鼓吧,万一五军营真的跟着张璨反了,那大魏就毁了。
为今之计……
吴兴邦冷着脸道:“齐王想怎么样?”
这么赤裸裸的问题,张璨并不在意,他笑道:“我想请二位跟我一起进宫面见皇后,让皇后重新下一道懿旨,说明张琰谋反,趁着父皇病体未愈,篡谋大位,如今已经被忠臣义士诛杀。”
“另外,还请两位推荐齐王出任——监国!”
……
当谢皇后看到张璨等人递送上来的折子时,脸上瞬间没了血色,他盯着张璨道:“齐王,废太子他……”
张璨心中对谢皇后有怨气,此刻哪有好脸色:“皇后娘娘,你也知道张瓅是废太子?”
这显然是在嘲讽谢皇后让张琰当监国,却没有想到他这件事。
谢皇后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她冷着脸道:“废太子伏诛,自然是齐王的功劳,我一届女流,见识不明那也是有的,现在齐王找我究竟有什么事?是想看看你的父皇吗?”
张璨笑了笑:“父皇病重,还是先不要去打扰了,至于我来做什么……”
他转头看向吴兴邦。
吴兴邦此刻虽然难以启齿,但还是红着脸上前道:“禀皇后,齐王张璨乃皇帝亲子,如果鞑靼之事还需有人统筹,废太子既死,请娘娘下懿旨,推举齐王担任监国,不如此,民心难安!”
谢皇后对吴兴邦的回答大失所望,于是转头看向杨博:“杨阁老,你的意思呢?”
杨博也没办法,现在但凡说个“不”字,出去就会被砍成肉糜,他低头拱手道:“臣附议!”
谢皇后闻言,平静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请齐王多多操心朝政了!”
说完,让身边女官取来纸笔,按照张璨的意思拟了一份懿旨。
张璨手接过懿旨时,心中顿时长舒了一口气,紧接着,他突然对谢皇后道:“皇后,我父皇身体不适,身边不能缺了人照应,请皇后和我父皇搬到蕉园居住,我在那派人专门照顾父皇!”
谢皇后闻言大吃一惊,就连吴兴邦等人也震惊地看向张璨。
“谢过齐王好意,皇上在万寿宫住习惯了,蕉园濒水,对皇上的身体不好……”
“皇后,我这不是跟你商量!”
谢皇后手捏着丝绢,指肚都捏得发白了。
张璨到底想干什么?
竟然敢幽禁他的父皇?
就在双方僵持之时,一旁的杨博突然道:“对了,皇后娘娘、监国,老臣刚刚从东城来,驸马徐鹤带着天津三卫的兵马前来勤王,如今已经驻扎在东城之下!”
谢皇后听到女婿竟然到了,顿时眼睛一亮。
而张璨则大吃一惊道:“天津三卫,他们不是……”
话说了一半,他赶紧打住,但在座之人哪个不是精明之人,瞬间便明白了徐嵩以阁老之尊亲自去天津三卫搬救兵,却久久没有回来,原来一切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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