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毛袆带着伤,亲自押运漕粮入京。
当押运粮草的车队从朝阳门进入时,整个京师都轰动了,百姓们扶老携幼赶来东城看车队。
毛袆坐在车上被包扎成木乃伊的样子自然十分引人关注。
当百姓们得知漕军跟鞑靼人血战两场,就连宁国侯都亲自跟鞑靼人厮杀且受伤后,所有人都感动了。
“侯爷好样的!”
“漕军的弟兄们好样的!”
“咱要给毛侯爷立生祠!”
“咱世世代代念着毛军门的好儿!”
……
面对百姓们箪食壶浆、夹道欢迎,漕军们一个个昂首挺胸,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骄傲。
毛袆更是在车上忍着伤口的疼痛端坐其中,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威严一点。
进了城,在东华门附近杨博亲自出面迎接。
毛袆见到杨博,伟光正的形象立马抛之脑后,忍着痛滚下马车,朝着杨博深深施礼道:“首辅大人。”
杨博闻言刚刚还喜笑颜开的脸上立刻乌云密布:“侯爷不可胡说,我只是暂理阁务,可不是首辅。”
毛袆拍马屁拍到马蹄上,顿时尴尬了起来。
其实他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杨博嘴上不高兴,心里却不知道被这一句“首辅”叫得多舒畅。
当他看见毛袆红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时,心里反而暗自点头:“此人年轻且憨直!”
毛袆入京,此次鞑靼入关立功之人便到齐了。
内阁很快就让毛袆写下此次受赏名单交予兵部核准后叙赏。
毛袆更是被一众阁臣召见,估计要等事后跟徐鹤一起叙功。
漕总的人开始叙赏了,内阁自然也不能忘了龙骧卫、豹韬卫、东胜左卫以及蓟镇那位副总兵。
顾守元在阁臣议事时提出,要重赏龙骧、豹韬二卫士卒官长。
虽然一众人等不想看徐鹤做大,但徐鹤这次功劳实在是想看不见都难,没办法,大家只能捏着鼻子响应了顾守元的建议。
首先,陈应诏升任京营指挥同知,跟徐鹤在京营的位置平起平坐。
其次周弼世袭锦衣卫指挥佥事,可荫一子进国子监读书。
周弼还没婚娶,当然没有儿子,这位置于是便让给了大哥周举的儿子周颐。
吴德操在之前因为已经在兵部报备,成为京卫照磨所照磨,所以这次也记功升任福建福宁州福安县令。
丁泽被徐鹤安排了个京卫百户的衔儿,记功升任山东都司临沭千户所千户。
贺宇功劳最大,他带领的龙骧卫不仅在马兰峪攻克了鞑靼人占领的关城,还带兵将剿灭清河店之敌,但因为之前土匪的出身,内阁中对他的安排分歧很大。
顾守元认为有功必赏,不然何以服众。
但杨博却以贺宇初被招安,赏罚还需谨慎为由,升任其为京营指挥佥事衔,仍任龙骧卫指挥使。
倒是一直在马兰峪的李彝,天降喜事,被授予世袭宣武卫指挥使,将来子孙算是端上了铁饭碗。
就连谭伦也因为居中参谋,被授予绍兴府余姚县县丞,算是有了一个正式的出身。
可能有细心之人已经发现,徐鹤的部下如今已经分成三部分,各有任用。
一部分是东南州县,一部分仍在京卫,在京卫的人中,有几乎原地踏步的,有被内阁企图用功劳分而化之的。
总之,徐鹤还没出城前往昌平,杨博就已经迫不及待开始分化他在京卫中的影响力了。
就在徐鹤即将出发前,徐嵩拖着病体回到了京师。
因为绝世,徐嵩身体一下子就似乎又苍老了许多,见到徐鹤时,他虽然还能坐在堂中相陪,但在徐鹤眼中,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一头栽倒。
徐鹤害怕出事,赶紧安排大伯躺下休息,自己则陪坐在床头。
在听完徐鹤将这段时间城里发生的事情,以及他入城后发生的事情全都讲了出来,徐嵩久久沉默不语。
好半天后他才开口道:“现在的关键是陛下还能不能再次醒来!”
这种私密事,徐鹤不敢大意,让丁泽去门外守着,他这才问道:“大伯,陛下若是不醒会如何,陛下若是醒了又如何?”
徐嵩道:“陛下若是不醒,齐王必然上位,到时候,咱们徐家的日子可就不好过的!”
“那陛下要是醒来了呢?”徐鹤问。
“陛下若是醒来,大概率还是会选择齐王为储君,虽然齐王弑兄,但在最后一步反水蔡隆这一招实在是妙!”
徐鹤皱眉道:“大伯,恕我直言,陛下醒来难道不知道齐王也是蔡隆合谋?他难道会原谅齐王?”
徐嵩笑了笑:“除了原谅,还有别的办法吗?”
说完,他盯着徐鹤目不转睛。
徐鹤心中一下子豁然开朗地点了点头。
徐嵩道:“还有种就是陛下醒来,选择了蜀王为储,这无疑是对你和咱们徐家最好的!”
徐鹤点了点头:“但我估计不太可能!”
原因还是那个,齐王在造反的最后时刻跳反刀了蔡隆。
这在众人眼中,还是抹不去他妄图篡位的狼子野心。
但至正帝的选择并不多。
面对日益严峻的形势,选择年龄大的儿子显然更好。
除非他愿意把小儿子托付给阁臣。
但对于一个生性多疑的君主来说,皇权是应该永远抓在自家人手里的。
即使这个人曾经想迫不及待想做自己的位置。
但无所谓,不管是谁上,只要是自己的亲儿子上就行,而且,这还不能是被别人轻易就能控制的儿子。
“那陛下醒不过来,和醒过来选择齐王上位——似乎没有什么区别?”徐鹤叹了口气。
徐嵩看了他一眼笑道:“怎么没有区别,如果陛下能醒来,最少你的处境会改变很多,而不是现在不尴不尬地驻军在外!”
徐鹤道:“假如陛下醒来,大伯,你觉得我会被怎么安排呢?”
徐嵩笑了笑:“你跟大伯说话还藏着掖着?”
“嗯?”
“顾守元你把他安排去了南京户部,你的三个属下被你安排去了福建、浙江、山东,若是我估计不错的话,你想运作离开朝廷吧?”
徐鹤叹了一口气,在他看来,自己这个大伯才是真正的首辅之选。
见事之快、之准、之深,那几个阁臣没有人能与之比肩。
可惜,时也命也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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