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宁寺东百多间僧舍的后面就是扬州最有的名的花园之一。
这里种植着各地香客奉赠的奇花异草,平日里有专人打理。
在花园中游廊曲折,连接着一个很大的房舍,这是扬州僧正司办公的地点所在。
也就是说天宁寺主持兼扬州僧正真可大和尚平日里就在这间屋子里办公。
当徐鹤、吴德操二人来到游廊时,游廊里果然有读书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正在赏花。
不远处,十来个人围着一个举人打扮的老者正在讨论些什么。
吴德操刚进游廊便不复刚刚在山门殿前的勇敢,变得畏畏缩缩起来。
徐鹤见他这样,一头雾水。
可下一秒,就有人发现了他们,准确地说是发现了吴德操。
“哟!这不是吴兄嘛!你也受邀来参加文会?”说话之人拿着一把玉竹折扇,见到吴德操时面带戏谑之色。
吴德操闻言嘿然两声:“周兄弟!是——是啊!”
姓周的士子带着身边三个朋友朝吴德操走了过来,将他围在中间大声道:“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本府官学廪生中的吊车尾,吴德操吴兄!”
平辈见面应该称呼表字,姓周的士子却没有,而且语带嘲讽,声音又大,顿时吸引了游廊众人的目光。
就连那举人与身边十几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
吴德操尴尬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他似乎很忌惮这个姓周的士子,口中连忙解释道:“良佐兄弟,我,我也是恰逢其会,想学学作诗而已!”
周良佐嘿嘿一笑,并不理会他,反而转头对众人道:“这位吴兄平日里在府学从不温书,文章做得也是一塌糊涂,神奇的是,他总能在排在廪生最末一名!你们说这吴兄厉害不厉害?”
此言一出,顿时让在场的秀才们看向吴德操的神色都变了。
如果不是读书人,可能不能理解这帮人为什么会对吴德操这态度。
这件事要从大魏朝对生员的管理考核说起了。
徐鹤后世的小说书中,似乎考中了秀才,那就万事大吉,受人尊重了。
其实不是,秀才也是分三六九等。
前文说过,一等自然是廪生,二等是增生,三等是附生。
考中秀才后入了官学,每年还有各种考试,也就是【科试】。
很多人将科试跟道试混为一谈,其实不然,科试是针对生员内部的考试,而道试则是选拔生员的考试。
科试三年两考,跟道试的考试时间几乎同时。
大宗师来各府组织道试后,立刻就会进行科试,通过成绩决定秀才中谁是廪生,谁是增生,谁是附生。
廪生每月国家给廪米六斗到一石,免家中二丁差役,且成绩优异者还能成为贡生去南北监坐监,混个几年,如果不想考了,还能有个成为官员的途径。
增生的名额跟廪生一样,但不发廪膳费,只优免差役,更没有成为监生的资格。
所以每年有的是人挤破脑袋想成为廪生。
很不巧,今日遇到的周良佐就是增生第一名,每次考试成绩都比吴德操好,本可以成为廪生,但奈何吴德操是专给教谕和知府公子做脏事的。
不管他成绩多差,总能压这周良佐一头,成为廪生。
这自然引起了周良佐的不满。
周良佐名叫周辅,父亲是扬州绸缎行业的行首,往日里忌讳知府公子和教谕,不敢对吴德操咋样。
但现在知府倒台,教谕跟着吃挂落,再见吴德操,他立马支棱起来了。
至于吴德操也是无语,他既反感帮周天雄和教谕做脏活,但又享受做脏活带来的收益,所以平日里见到周辅,声势上总有弱了一头的意思。
吴德操显然在士子中非常有名,周辅话音刚落,周围人顿时朝他射出鄙夷的目光。
“就凭你,也配成为廪生,没得糟蹋了咱们府学的名声!”另一个士子神色不善。
“听说这吴德操家中穷困,又不是生产,今日来想必是从哪得了消息,混饭来的!”
“真是我辈读书人的耻辱!”
见这边动静闹大,远处的举人带着十来个生员朝徐鹤他们走了过来。
周辅一看到那举人时躬身一礼道:“马前辈!”
姓马的身后那十来个生员立马朝徐鹤与吴德操喝道:“这位马前辈是松江老首辅家的西席,你们二人还不见礼?”
什么松江老首辅,徐鹤不认识,但众人这态度他实在接受不了。
刚刚周辅等人还是针对吴德操,他虽然与吴德操同行,但事不关己,他可以冷眼旁观,但刚来的这些人,尤其是姓马的举人,一直冷冷打量着他们二人,目光像是看垃圾一般,他着实忍不了。
见他二人不说话,周辅顿时来劲了:“马前辈,今日是沈公子举办的文会,不能让两个无关人等坏了公子的心情,把他们赶出去吧!”
姓马闻言摆了摆手,没有说话,打量起徐鹤二人。
吴德操面对这么多同窗的鄙夷,他蹩手蹩脚,形容猥琐;但徐鹤却昂首挺胸,眉宇间显有不愉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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