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阵后,苏星五六人出山。
纪晓云道:“离洛认识的那个男的会不会在县城里?”
苏星道:“县城是咱们的地盘,如果是在县城里,事情就好办得很了。而且我觉得,那个男的跟离洛偷偷来往,他一定是知道咱们教派的规矩的,他们应该不敢在县城里乱来,所以应该不是县城里的人。”
纪晓云于是又道:“离洛老家是义安县(今AHTL市)的,她会不会回老家去了?”
苏星道:“她出了这样的事,一定没脸回家见家人的,我觉得她应该先去找那个男的。”
又道,“这个事情确实有些困难,咱们沿途仔细留意一些,多打听打听。”众人应声。
四天前的傍晚,距离天黑个把时辰。
韩离洛穿着她当初进山门时自己带来的衣裳,许多年过去,衣裳已然陈旧了,黯淡无光。
此外还有四五十个她偷偷藏起来的保命铜钱。最后是满身的羞愧、耻辱以及对她所失身的男人的爱与恨,出了九华山山门。
她做堂主时穿的衣服,平时练武用的宝剑,还有马匹,都是教派的,而且按照白衣教“净身出户”的规矩,她也不能带走任何一样稍微显得贵重一点的物品。
所以韩离洛出去时,就是一身能够让她不至于裸露的旧衣服和五六十保命铜钱,其他的几乎什么都没有。
她做堂主时,经常佩戴一些金银首饰,整个人看上去,挺是风光体面。
而这一刻,她如同一个从偏远穷山村里出来的村妇一样,往日的风光体面荡然无存,十分的暗淡落魄。
而且铜钱是下币,跟银子比起来轻贱许多,五六十铜钱顶多能让她三四天不挨饿,如果她想去客栈里面好吃好睡,要不了两天就没了。
也就是说,韩离洛偷偷藏来的铜钱,顶多能让她填肚子三四天,不能让她进客栈睡觉,也不能有好的饭菜。
出山门的一刻,恰好附近没人,韩离洛眼里的泪水也还没干。她趁着没人,忽然回过头,仰望着她走了六七年的山道,还有那上面的各个山头。以及山头上面的已隐隐约约,模糊在落日余晖里的堂房与院落。
这一刻,韩离洛的思想很复杂,她忽然感到怨恨,怨恨教派为什么这么无情,怨恨她为教派卖力卖命这么多年,一旦出了点问题,就被她们无情地辱骂,然后抛弃。
她怨恨那么多同门,昔日的姐妹,刚才她出事,被东方英她们羞辱、责罚时,却没一个人出来为她说话。
她眼睛里忽然再次滚出泪水。她虽然有过失,但心里仍然不甘。
忽然这时,前面道路出来声响,是三四个去县城办事正赶回来的白衣女。
韩离洛心里一阵惊恐,别说是同门,就是一个她素不相识的路人,她都不想让对方见到她现在的凄惨与落魄模样。
韩急看左右,看见道路左边荒草丛里可以藏人,才忙不及地钻了进去。
不片刻,几个同门走进,韩离洛悄悄看着她们有说有笑的地从她藏身前的道路走过去。
对方走远,进了山门去后,韩才敢走出草丛来。
她想到刚才几个同门无忧无虑的样子,看着即将黑暗下来的天色,心里忽然感到莫大的害怕,才发现她在教派已生活了六七年,一旦离开了教派,她真的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去哪里吃,去哪里住,会不会遭受苦难,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怕归怕,她还是要离开。韩离洛不再回头看,转向去县城的道路,默默走去了。
做堂主时,她进出都有马匹,现在只能靠双腿与双脚。
从山门到县城,二十多里路,沿途有人家,这可以让韩离洛孤身走起来不太害怕,但也会让人看到她的凄惨模样。
于是,韩从她包袱里找出了一块旧头巾,裹在了头上,然后埋头走路,以便让人不容易认出她来。
赶了小半个时辰,到了县城来,天已黑。
韩离洛倒不用再担心会有人主意到她的落魄模样了。这大半天来,她还没吃东西的,而且刚才走路好一阵,肚子也落空了。
于是韩离洛去找能吃东西的地方。在九华山许多年了,县城是韩离洛经常来的地方。
但这一刻,她不敢走那些她熟悉的地方,不敢让那些能认出她的人看见自己。
于是韩离洛绕过平时走得多的大一点的街道,摸黑走了一阵,来到一个小巷口的一个小酒馆跟前来。
小酒馆虽然不大,但处在巷子口,街坊邻居和左邻右舍的时常有些闲人来喝酒吃茶。
门口屋檐下挑着两个灯笼,二三丈见方的小客堂里面也燃着几盏油灯。里面五六个闲客,坐了两个桌子,吃着几碟豆类小菜,正在闲话。半晌下来,谈话的多,吃菜的少。
韩离洛离开教派时是堂主,手底下管着百多号人,平时出来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县城里的大客栈,吃好住好。
但这一刻,她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专供街坊闲汉消闲解闷的毫不起眼的小酒馆,那里头的东西不贵,花七八个铜钱也能饱一回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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