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十字架倒下的那一刻,青灰色的僵尸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在这具人为制造的怪物身边,还零零散散地落着满地的零件——这里是被竹符切碎的几根手指,那里是被火焰烧焦的半根大腿。
插在雪地中的长剑上还挂着一串用上百颗紫晶和蛋白石串起的念珠,一枚小小的银十字架系在念珠的尾端,微微泛着圣洁的光芒。
只可惜,变成了一堆零碎的那位男爵,很难再拿着这串念珠念出诡异的祈祷咒文了。
数十道锋利轻薄如蝉翼刀般的竹符,被某个无耻的仙术士强认了师兄的乌角先生收回掌中。他将双手一合,随着掌心轻抚,那数十道锋锐竹符重归于一,化作了一枚五寸长两寸宽的竹版符牌,被他收入了胸前挂着的褡裢里。
比起数月之前与魏野初会之时,左元放的修为竟是突飞猛进,隐隐摸着了仙凡之间的那条界限。就算再没有什么奇遇机缘,以他今日修为,若不想管乱世中这摊闲事,径自避居深山炼神服气,不过再花费一甲子的苦功也足以瑧至住世不衰的地仙境界。
然而这数月间就像是老了许多的道人,只是微微叹息一声,仰头转向东面,良久不语。
他伫立不动,松林雪堆之下,那条面目似鱼的小妖已经从雪窝子里钻了出来,望着左慈背影眼珠转了几转。似这等为鬼神服役的妖物,既然操持贱役已久,也就谈不上什么心气,他搓了搓前爪,先绕到那柄长剑边上,将那串宝石念珠收进怀里,随即蹑手蹑脚地走到左慈身后就是一个大拜:
“老神仙,那妖人已经被您用无上妙法诛杀,真是为此地生灵除了一大害。可惜这黑松林自从我家老爷去后便灵气全无,实在不适合做什么仙灵窟宅,还请老神仙您发个慈悲,带掣带掣小的,去您老府上当个杂役,小的便叨光不尽了也。”
他这般熟门熟路地拜下去,一直凝神东望的左慈才回过头来,低头看了他一眼,低声一笑:“你这小妖,却懂得什么?小生方才斩去的,不过是以旁门邪法所化出的代形替身,并非那妖人的本体。下次对阵,那妖贼定会有了防备,想要这样一举诛杀,只怕就要难如登天了。”
一面叹息着,这跛足老儿将身一转就向山下行去,浑然不顾那小妖还在后面跟着。
这一位半仙一头鱼怪走了没多时,那两个守在庙中的山贼早耐不住没柴烧的窘境,哆哆嗦嗦地出了破庙来寻那跛足老儿。
然而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入黑松林间,目力所见,哪里有半个活人?只有满地零零散散的焦尸断骨,在兀自燃着的松枝映照下,将这片松林衬托得犹如鬼域。
……
………
就在左慈飘然远去的当口,在姑藏城选锋营中,苏澈与古瑞格斯如临大敌般的面对着那突然倒落的十字架。
蓦地,那倒落的十字架微微一震,竟像是活物一般猛地在地上一弹,再度耸立起来。那安放在十字架中心的荆冠骷髅,眼窝中幽幽地透出一丝诡异的光芒来。
这头戴荆棘花环的骷髅开始用一种鬼哭般刺耳的声音高唱起来:
“有许多公牛围绕我,巴珊大力的公牛四面困住我。它们向我张口,好像抓撕吼叫的狮子。我如水被倒出来;我的骨头都脱了节。我心在我里面如蜡熔化。我的精力枯干,如同瓦片,我的舌头贴在我牙床上。你将我安置在死地的尘土中。犬类围着我,恶党环绕我,他们扎了我的手,我的脚。我的骨头,我都能数过。”
这是十字教中的诗篇,据说是描述了救主耶稣死在十字架上的预言。
原本这段诗篇的结尾是——“他们分我的外衣,为我的里衣抓阄。”
然而这个骷髅所吟唱的却是另外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而且气急败坏:“那恶魔的仆人偷走了我的耶稣念珠!”
随着这只骷髅尖利的叫声,十字架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直砸进了一群排队游荡的丧尸中间。伴随着好像灌满水的气球摔破在地上的声音,粘稠灰绿的液体四溅出来。
在这群丧尸中,那最高大强壮的一头丧尸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所束缚着,紧紧地将它拉上了十字架。这头带着十夫长官衔、穿着札甲的丧尸,大声地咆哮着,挣扎着,却根本无济于事,那带着荆棘花环的骷髅慢慢地陷入了它的身体当中,进入的地方是它的腹部。
在苏澈和古瑞格斯的眼里,恰好能看见那只骷髅的轮廓在丧尸的腹部缓缓地游走,而后从腹腔蠕蠕地爬动到了胸腔,而后在丧尸的颈部形成了一个巨瘤般的模样。
随着骷髅停止了移动,丧尸的胸部随即凸起,熟牛皮贯连的札甲也不能阻挡那从丧尸的皮下伸出来的东西。噼噼啪啪的响动间,一只沾满了灰绿色黏液的手从丧尸的胸口伸了出来,随即抓住了丧尸破开的皮肤,猛地朝外一撕!
一个削瘦的棕发男人苍白着脸,从丧尸的胸腔中走了出来。他的身上倒是穿着全套的中世纪贵族行头,芭蕾舞男演员般的紧身裤,滑稽的折叠圆领,让他看起来很像是一个英国恐怖片里常见的老屋子里的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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