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问路的人语气和蔼,然而身上炎气鼓荡,转眼间就扰乱了这座药师如来曼荼罗中那清澈无比的琉璃光,带上了几分人间意味。
感知到对方身上那股熟悉而强悍的气息,如光和尚心中一片冰凉,却在下一息间以绝大毅力,将心中惘然、恐惧诸般杂念统统抹去,全力大喝一声:
“药师院众僧听令,全力结阵!”
一声“结阵”,端坐于曼荼罗坛城中的药师十二神将同时大喝一声,手中结印,身后各色法器同声飞起。
锡杖、长枪、薙刀、如意珠、三钴剑、五股杵、八幅轮……
种种看起来仪式感更甚于实战效果的法器,同时在佛光沐浴下向着仙术士袭来!
密教修法,为什么要建立曼荼罗坛城?
因为每一座完全建立起来的坛城,就等于是在人间临时修出了一片佛国净土。这片佛土之中,一切法度都依照佛理成就,不论是波旬之流的天魔,还是如魏野这般、被佛门认证挂牌的外道,都要受到绝对的限制。
原本这座药师如来曼荼罗运转圆融无碍之时,便令诸天外魔无能侵害,此刻虽然魏野借兵变军人之手,悍然破法而入,可是药师如来曼荼罗还在,那一点折损也迅速有新的法力僧替补上去,转眼间就恢复旧观。而以药师十二神将为主,药师如来曼荼罗中不知多少法力僧同时含怒出手!
描画着不动明王、风天伐由、雷帝因陀罗等护法神与真言的真言宗护符飞射间,化作了烈火、风刃与电光,一一席卷仙术士周身。
而一件件法器与咒力穿梭之间,却是彼此并行不悖,丝毫不受干扰。两支相对而来的独钴杵,在它们即将相撞的一刻,就立即角度偏折,继续朝着魏野身上刺去。
然而在一件件法器在将及未及仙术士之身的时候,却猛然停住!
不论是长枪还是短杵,不论它们的尖锐刃口离仙术士的身躯有多近,却再进不得半分。
而那些真言咒力所催动的火球、风刃与电光,却被迫在仙术士身周凝结成一颗颗明光灿然的圆珠,珠光间浮现出一个个梵文种子字,还原了这些真言咒力的本来面目。
所有的人望着这一幕不能存在的景象,却是震撼惊惧,不知应说何言。
这突然闯入药师如来曼荼罗的长须怪叟,一身气息虽然不带暗邪之意,却也和佛门截然不同。为什么这样的人,却在药师如来曼荼罗中来去自如,甚至无法伤到他?
其他人震惊难言,如光和尚却望着仙术士手中擎着的那枝含苞未放的白莲沉默不语。
就在对方闯入药师如来曼荼罗的一刻,指尖虚空点化之间,就有这朵白莲随他描画而出。
而以药师如来为修法本尊的他,第一时间就感知到了那朵白莲中隐隐流泻而出的尊贵气息是什么。
“这……不可能……”
听见了如光和尚的声音,仙术士不耐烦地一挥手:
“某不曾修你密教之术,却知道符法之奥旨何在。”
说到这里,仙术士将手中那枝白莲一抖,看似柔弱的莲枝扫过周身,顿时枪剑横飞,轮杵倒卷,砸得那些法力僧满身是血!
然而不知为何,仙术士稍稍一挥袖,没有趁势取了这些僧人性命,只是神色冷淡地说道:
“你佛门说诸佛,虽有一真法界,佛如恒沙,过去未来,无量无边。然而诸佛名虽有异,佛性是一,落在你密教法度中,则诸佛根本,尽归大日如来本尊法身。理既如此,则某以摩尼光佛真形符为本,描画药师如来真形,成此一枝白莲,孕其性于莲胎之中,又有何难?”
听着这句话,如光和尚脸色又白了一点。
白莲为胎,孕养佛性,这是传说中那些早已超脱六凡法界、即身成佛的大圣人才能完成的神通。在佛门的记载里,唯有那些领受佛旨、开辟一宗的真正大德,方有如此神通。
便如高野山初祖空海上人。
然而此等神通,此时却见于这位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长须怪叟之手。
如光和尚望着魏野,黯然叹息道:“大仙所出身的那个世界,遇绝天地通之劫,群仙飞升上界,远离人间,唯有大仙一人不愿飞升,留形住世。我本以为这是因为大仙功行未完,不得不滞留人间。此刻看来,却是我错了,是大仙有大愿心,情愿守护一方天地,而如大仙此等高妙神圣的存在,又哪里是一座曼荼罗阵可以阻拦的?”
听了他的叹息,魏野微微一笑,和声说道:“你也不要自谦,在我所见,这里的密教传承很有意思,其中也不乏高妙之处。以此药师如来曼荼罗而论,其中隐藏的这座杀阵,灭魔护法的杀意十分饱满,若不是我在此,换了寻常角色,便被你等灭杀在阵中了。”
说罢,仙术士一抚巫师胡子,安慰道:“有此赞誉,你们也可以感到自豪一些。”
如光和尚却很难接受这种安慰,只是闭上了眼睛,苦笑道:“大仙不立刻杀了我,是要多说些话来发泄一下怒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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