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铺展,骨手成林,颌骨交叩,尽成魔音,给所有活物带去性命终结时最原始的恐惧。
作为这场神灵之战的目睹者,索拉菲恩发现自己的精神正落入了一个巨大的阴影中。
仿佛亘古存在的巨大意识,如同一条自世界创造之初流出的血河,正毫不留情地裹挟着他,搓揉着他,带着他身不由己地前往世界的尽头,直达时间的终末。
在这条血河中,无数有着乌木色肌肤的白发精灵,用他们红色的双眼注视着索拉菲恩。
这些卓尔精灵中,有英俊的战士,也有妖艳的祭司,偶尔还能看到老迈的主母和阴沉的法师长,甚至还有刚刚学会握剑的“王子见习生”和贫民窟中骨瘦如柴的乞儿。每一个卓尔精灵都向着索拉菲恩举起了手,匕首、弩箭、毒药瓶、蛇首鞭,所有卓尔精灵最天才也最危险的武器,一样一样地展示在这个年轻的卓尔面前。
血河中的卓尔们,用同一个调子不断吟唱着:
“ELGG!(谋杀)”
“ELGHINN!(死亡)”
“这便是我主的道路,这便是世界的真理!”
血河湍流不息,死亡和杀戮组合成麻痹灵魂的颤音,在索拉菲恩的身上,血液的流速骤然加快,心脏的跳动、肌肉的紧绷、肾上腺素的释放,都在调动智慧生物捕猎的本能。
这是杀戮的慾望,也是谋杀之王存在的根源之一。
但同时,血河的底部泛起了冻彻灵魂的寒意,将杀戮的慾望化为最冷静的思考,杀意、仇恨、慾念、阴谋,最疯狂无序的情感和最冰冷理智的算计,彼此交错,化为血河中忽上忽下的两道潜流,卷动着血河中所有的灵魂向着世界终末的彼端而去。
似乎,只要融入这条血河,便获得了与那至高存在共享永恒的机会。
索拉菲恩似乎就要沉溺在这条永恒存在的血河之中,耳畔却有人鬼叫出声:
“显化血河,想直接以神灵本源之道强行引渡神魂?伊莉丝翠,你家这小帅哥快被那骷髅精挖墙角啦!”
便是这一声不甚恭敬的示警,银色的月光倏然照临血河之上,缕缕清光间,无形之剑飞斩而下,运劲断水!
更有片片六出霜花落在血水上,顿时血河封冻如一方巨大的红宝石,那血河贯通时空,直至世界终末而不歇的至高气象顿时被搅了个七零八落,不成片段。
血河异象不存,黑莲之上,双神对峙的死斗便又是一番别样气象。
霜月犹冷,煞气如烟,剑光搫照骷髅眼。
一双骨手握住了伊莉丝翠的重剑,千万双骨手同时举起,指骨弯曲,似同时握住了这柄名为月之剑的精灵神器。
只是某个闻声不见形的家伙,依然聒噪到让这场神战难以正经起来:“空手接白刃?世间武学,最无用的就是这空手接白刃——”
素躶的神女握着重剑,剑锋泛起冷光,仿佛空中高悬的那一轮明月,就这么挪到了伊莉丝翠手中。
本该是最温柔的银月,此刻却毫不怜惜地将森冷的月色化为隐带青意的寒光,从一只只骨手间刺出。
让人牙痒的杂音一连串地响起,就像是千百只砂轮在锉着最坚硬的精金锭,只有最老练的矮人工匠才能从这串杂音中听到火焰烧融金属的灼音。
便在这一片冷冷月华之中,飞焰如银,透骨而出,转眼就将一只只骨手焚化成灰!
骨灰随着焚风飞扬而起,巴尔的怒吼才迟迟响起:“银火?银火!万法之女的神力本质!我早该想到的,该死的密斯特拉,你就这么中意躶舞之女吗?!”
朱雀星位之上,云台天童挑起小指挖了挖耳朵,向着同事们使了个眼色,心神相应间全是不干己事的促狭意味:“这神战打到一半,似乎刚刚听见一些女神间不可说的隐私了?”
正法天童手中镜光微敛,眸光微沉:“那银火乃是真君道力借月华显化,与奥秘之母何干?邪神在前,不要分心说笑!”
似乎要为正法天童帮腔,有人在四部天童中插起话来:“没错没错,不论密斯特拉和伊莉丝翠交情怎样深入,那都是旁人家事,魏某和这位素躶神女不过结了道中契友,绝无男女私情。尔等二十四部天童,乃我分神化念而出的解厄真官,更要深明此理。不然传出什么奇怪传言来,这可是极影响魏某清誉的。”
只有云台天童仍不消停,嘿然接口道:“真君岂不闻故老云‘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乎?虽说真君也不曾拜在大雪山自在天门下,并非那浑身涂骨灰、项下挂骷髅的天衣外道,然而如今与这样不爱穿衣裳的躶形神女情谊甚笃,不小心被凡俗间误会作双修道侣,也是难免的。”
下元太一君也不恼,只是微微以神念摁住云台天童,省得这小子不分场合胡说八道:“不要只管说笑,巴尔成神已久,此方天地生民的劫运,也和这位谋杀之王牵连三分,让祂在生死存亡的运数间寻得了些许上下其手的机会。不然,也不会演化出那条贯穿人劫的血河异象。你们觉得光凭咱们这位素躶神女,能尽快将巴尔斩于剑下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