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韩遵望着那支转运马队,也是瞪着眼睛打量片刻。不过他的作风倒是干脆许多,直接就拦了一个跑前跑后的汉子来:“这些转运车马行动起来甚是有章法!兀这汉子,是哪位转运司马将你们安排得这般妥当?”
那汉子见着韩遵打扮,又见他头上带着铁骨的交脚幞头,知道面前起码也是一位大使臣,忙哈了哈腰道:“不瞒将军说,这是河北有名的玉麒麟家的管事,江湖上人人夸叹的浪子燕小乙,将俺们安排起来,免得误了转运粮草的大事!”
韩遵听着“玉麒麟”三字,随即一笑道:“洒家道是哪个,原来是河北有名的玉麒麟卢员外!既然是他的家人,莫怪有这般好的手段!你们且去,只要忠勤王事,将来打下燕云论功,你们中造化大的,说不得也能博个功名出身回来!”
那汉子在韩遵面前卖了好,也不敢多纠缠,一面告罪,一面匆匆地去了。
韩遵又看了一眼那井井有条的车队,方才向着王禀笑道:“王观察,如今俺们已经越过白沟河,却不曾见到一人一骑的远拦子马,想来当是辽狗已然破胆,收缩兵马在析津府一带。那传闻中的涿易二州易帜,也该有七八分是真。如今后路转运又是如此得用,看来此番北上,你我当发个不小的利市!”
他话未说完,王禀眸光却是一沉,腰间佩剑锵地一声出鞘,那柄磁州名匠锻造的斩马剑分量极沉,却在王禀的手中卷起一片银光,把韩遵整个人都罩了进去!
剑光闪动间,却是金铁交鸣的一声爆响,一柄刃不甚宽、柄不甚长的斧头就这么被王禀手中斩马剑格开了去,擦着剑锋倒飞出去,直落在地!
在车队后方负责押运的宋军士卒发出了第一声警告,也是最后一声警告:“敌袭!有人在抄俺们的后路……啊!”
惨叫声刚起,接着就是利刃撕裂肌肉、钝器砸断骨头的声音不断传来。
韩遵眼尖,一下就看见后路不断倒伏的士卒之中,一个个身披玄色重甲的矮汉,挥舞着和他们身量差不多高的阔刃重斧,就这么砍瓜切菜一般横扫过去。不论挡在面前的是人是马或者连人带马,这伙矮汉只是挥动手中阔刃重斧,转眼间就斩破皮甲、剖开皮肉,只有筋骨在斧刃下断裂的牙酸声音不断响起!
后路的宋军士卒里有反应过来的,顿时从马鞍后抄起牛皮鼓,拼命地擂鼓示警。咚咚的鼓声里,还有王禀一叠声的号令传出:“马军向前,压住转运车马不得惊散!有惊慌失措欲乱阵形者,皆斩!余者列箭阵,将这些重甲辽兵逼退回去!”
虽然喊的是辽兵,王禀和韩遵脑子里却只有一个念头:“辽人一向以骑军为主,几时多了这般手持巨斧、身披重甲的陷阵重甲兵?”
更何况一眼望去,那些手持巨斧如入无人之境的重甲兵,身上穿的也不是宋辽步卒最常见的步人甲,也不是军官们常穿的明光铠,却是一块块微微带着弧度的精铁板拼装起来的全身重甲,连着头上那装着铁牛角、把头脸整个罩起来的铁盔,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个会动的铁疙瘩。
一具步人甲就有六十斤重,非是身材粗壮的北地男儿根本穿不起来,更遑论穿着这样的重甲挥动巨斧厮杀。但眼看着那些浑身包裹在重甲中的矮汉,身上重甲只怕起码最少也有百余斤的份量,却还能挥动着巨斧如风车一般冲入宋军阵列,这样的蛮力已经是可畏可怖,而王禀此刻更注意到一件事,他方才用剑架开了那柄飞斧,自己那柄磁州名匠打造的斩马剑,已经多了老大一个缺口!
到了这个时候,王禀心神反倒镇定下来,只是朝着韩遵一摆手:“来敌不是辽人,辽人军器没有这般犀利!若是硬碰硬,俺们绝拼不过这班浑身是铁的蛮兵!当以箭阵远射,马军袭扰,累也累死了这些重甲陷阵兵!”
王禀的眼光可算是老辣,似这类身披重甲、以巨斧、铁锤、狼牙棒之类重兵器冲阵厮杀的兵种,汉家不是没有。只是这个兵种对兵员素质、甲胄武具的要求都奇高,但除了两军对阵时候的正面厮杀,再没有什么发挥作用的地方,是个机动力奇低、价性比奇差的鸡肋兵种,属于冷兵器时代“砸大钱、打呆仗”这一传统战术思维的特有产物。
而西军自仁宗朝以来,多少代人都在和西夏那些骑骆驼的西贼、青唐那些喜爱打草谷的蕃部打交道,在战术上很是吸收了不少蕃人作风。这个时候,这种蕃人战术倒被王禀反过来用在了这些来路不明的重甲陷阵兵身上。
王禀的应对已经是迅捷之至,然而胜捷军与环庆军的前锋想要及时回援却还需要时间,就在宋军尚未组织起有效的防御反击之前,那数百重甲蛮兵就已经突入到了转运军资的车马队伍中!
为胜捷军与环庆军转运军资的这些民夫,本就是辽国宋地两处跑的马帮。宋辽虽然约为兄弟之邦,然而边境上大战没有、由打草谷引起的冲突却不断,敢于跑辽国这条商路的马贩子,谁不是胆子过人,谁手上没沾上些不清不楚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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