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略还想跟身怀六甲的贞娘温存一番,不太想搭理苻坚,但这位天王诚意甚坚,实在是不好推脱,他只好进内屋将贞娘哄睡了,安顿好了以后,才跟苻坚秉烛详谈。
“周成,朝秦暮楚之辈,又没什么才能,实在是不足为惧。
但你可否发现,周成投降了晋国以后,始终都没有打出叛晋的旗号,名义上,他跟桓温还是一边的人。
这就是汉家正统的力量,周成不敢玩火。
鲜卑慕容家虽然一副匈奴做派,却也知道要笼络北方世家,这个条件,你是不具备的。”
王猛一句话就说到了核心问题,让苻坚无言以对,只想仰天长叹自己投错了胎。
哪怕现在他手上有十万兵马,恐怕最多也就是下一个石虎,至少是天下人眼中的石虎。
那条路走不通玩不转的。
苻坚,或者说苻家,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跟北方的汉人世家不对路!
男人最铁的关系莫过于一起扛过枪。
苻家夺关中的过程中,并没有借助世家的力量,完全是从底层逆袭过来的,能做到这一点,从现在回头看,完全是个奇迹。
根本就不具备可复制性。
相反,鲜卑慕容家的路,才是稳扎稳打更具操作性。堪称胡人入主中原的典范。
打天下的过程,北方汉人世家没有参与,那么坐天下,甚至一统天下,世家如果来参一脚,苻家会甘心么?苻坚会甘心么?
反过来说,无功不受禄,那些北方世家会放心么?
说到底,北方的那些汉人大族,看好的,是慕容家,就像现在投靠过来的范阳卢氏的家主卢偃一样。
慕容家不仅当年庇护过汉人北方世家大族,有过人情往来,而且那些大族还具体参与了鲜卑慕容在辽东的地方治理。
这种关系是一脉相承的,铁打的世家,流水的政权。
在历史上,苻坚即使一统北方,也并未得到北方大族的效忠和看好,所以他才会在淝水之战以后败得那么快,苻坚的力量,始终都是北方汉人的寒门(甚至不是氐族本族)。
慕容家走了又来,北方世家马上又聚拢在慕容垂的麾下,直到拓跋鲜卑崛起,那些人又有限的投到拓跋家,直到北魏孝武帝全面汉化,把自己的姓氏拓拔改为元,北方世家大族才跟官方全面融合。
鲜卑与北方汉人的全面通婚,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的。
但后来历史开了个倒车,北魏汉化后迅速走向衰败,篡位的尔朱荣一口气杀了两千多汉人和鲜卑官员,创造了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历史,关东的北方大族元气大伤,胡汉矛盾再次激化。
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一个世家门阀与皇权斗争直到唐朝末年的故事。
总之,王猛王景略现在根本不看好苻坚,不看好他能打下洛阳,更别提守得住洛阳。
他到这里完全是因为担心在长安会被苻生等人清算,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就是这样简单的道理。
“先生说的话,在下也是心知肚明,只是,现在长安城也不安生,我叔父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那苻生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异常低调起来,似乎是在酝酿什么事情。
我长久居于弘农,拿不下洛阳,一旦有变,很有可能会被人问罪,到时候进退两难啊。”
苻坚很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打下了洛阳,他的威望将会在关中达到一个新的高度,这样进可以问鼎关中,退也可以不失其位,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苻坚的声望,就是靠着治理长安刷起来的,若是在这里蹉跎岁月,只怕天下人都只知道长安的苻生,不知道他苻坚苻大官人到底是谁了。
跟他同样境遇,甚至更惨的,乃是现在的太子苻苌。若是苻健突然挂了,最后继位的,一定是苻生,到时候苻苌死在回长安的路上,几乎是一个必然选项。
苻坚跟苻苌结盟,然后跟苻生本身就有仇怨,该选谁不选谁,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打洛阳,不是他吃饱了没事做,而是势在必行。
苻健前几天派人来,调走了邓羌,理由是关中北方不稳,羌族作乱需要弹压,这种欺骗无知妇孺的借口,只有他那个越来越蠢的叔父想得出来。
邓羌乃是秦国武将第一人,苻健就是害怕苻坚将其收入麾下,玩“清君侧”,扶持太子上位,才不动声色的找借口把此人调走。
也算是处心积虑了。
苻坚虽然不情愿,但没有任何办法拒绝,邓羌跟他之间的关系,是合作,而非是臣属。
他不能太早暴露出自己想问鼎天下的野心。先露头的先死,这种简单的道理三岁孩童都明白。
喵了个咪的,那日巧攻洛阳不下,真是让苻坚进退两难。
出发前众人都是信心满满,唯独这个王景略一脸不屑。
好的不灵坏的灵,被这家伙说中了。
“请先生教我怎么做吧。”
苻坚恨不得跟王猛跪下了。
“一动不如一静,君子引而不发,守好弘农,在洛阳这里插根钉子,我料定桓温不可能劝说晋国的司马家北迁洛阳,这地方迟早还是会被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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