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铛!铛!”之音单纯而刺耳。
一阵又一阵敲钟的声音,响彻建康城,就连城外的一些地方都能听到,这已经是多久没发生的事情了?
几年前的师道叛乱,台城被围困,声势浩大!
然而台城旁边的钟鼓楼,都没有这样敲过钟。而上次钟声响起……还是先皇驾崩之时,也就是褚蒜子的丈夫,晋康帝司马岳病死的时候,才敲响过的。
城内的朝廷重臣,如尚书仆射周闵,如尚书郎(官权大)孙绰,无不心中大骇。至于某些世家的所谓“肉食者”,则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该来的,最终还是来了,没有一点点意外。
台城宫门大开,像是一头张开嘴的猛兽。宫门内是桓温的亲军,身穿黑色的盔甲,披坚执锐全副武装,将皇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每个进入的大臣都要交出佩剑才能入内。
年纪大一点的朝臣,都会从这与上次皇帝驾崩不同的细节当中,揣摩出一些让人心悸的东西来。
不仅如此,桓温麾下的军队已经控制了建康城的六个城门,收编控制了城卫军。
并在秦淮河,朱雀桥,玄武湖等地设下关卡,并有舟在水道上来回巡视。
就连城北的长江江面也被封锁,固然一叶扁舟难以捕捉,但大船和船队是无法逃过登船查验的。
几乎是一夜之间,气氛就变得这样诡异而紧张。
就算是建康城的一个乞儿,估计现在也看明白了。
这已经很久没变的空,现在终于要变色了,至于变成什么颜色,那还不太好。
显阳宫的龙椅上,坐着一个三岁孩童,穿着赶制的“龙袍”,几乎像个斗篷一样,将其罩在里面,连手脚都看不见,看上去很是滑稽。
这孩子大概是被吓傻了,也不哭闹,只是目光呆滞的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他身后是个吓得牙齿打颤的奶妈,双手不断搅在一起,用以掩饰心中的不安,强作镇定。
乳臭未干,话都不清楚的儿,都被拉出来当遮羞布了,这晋国,是要亡了么?
眼前这一幕看上去荒谬可笑,但大殿内的朝臣,绝大多数都笑不出来。
曹氏代刘也就百年前的事情,三马同槽(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更是相去不远。
主少国疑,权臣势大,又无实力派太后家族在背后掌舵,中枢真的压得住权臣么?
桓温是什么心思,虽然跟当年的司马昭比还差点,但也快要到路人皆知的地步。
这新朝的官,可不好做呀!
“先帝司马聃爆薨,无遗诏。
太子司马轩与皇后王穆之死于哗变乱军之中,先帝无其他子嗣,但国不可一日无君。
司马曜乃皇叔司马昱之后,司马昱乃元帝(司马睿)幼子,司马曜乃元帝之孙,与先帝(司马聃)系出同源,族谱可鉴。
今立司马曜为帝,废年号升平,改为宁康。
封桓温,孙绰,王坦之,周闵四位为辅政大臣。桓温为首辅,辅佐幼帝打理朝政,钦此。
”
这份信息量巨大的诏书念完了,仿佛在沉闷的池塘当中落下一块巨石一般,引得朝臣们议论纷纷。
首先,这诏书是要褚蒜子出手,才具影合法性”,但褚蒜子现在不知所踪,那么,诏书是谁写的呢?
很多大臣都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桓温,尼玛,这算是矫诏吧?
只是不能明,毕竟,桓温可以算是司马家的女婿,值此危难之际,他出手也还得过去,毕竟司马家算他岳家不是么?
但……后世的史书会怎么写今日一幕,又会怎么评价在场朝臣呢?很多饶心思都百转千回,五味杂陈。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多无益,还是先看看,会在其中捞到什么好处先。
站在显眼位置的桓温面色平静中偶尔带着一丝微笑。
王坦之面无表情,但时不时一丝忧郁闪过眉头。他那不成器的儿子王国宝,硬是要娶谢道韫,人家不鸟他,结果娶了谢安的养女……现在可好,陈郡谢氏情况不妙。
王坦之很担心自己会被牵连到。
至于孙绰和周闵这两位,一直都是愁眉不展,一副苦瓜脸,好像死六一样。
陈郡谢氏的人不在了!琅琊王氏在建康的人(王羲之一家)也不在了,听东阳府(今浙江金华)的王劭正在赶往建康的路上,作为琅琊王氏的代言人,来处理新朝的要务。
琅琊王氏,陈郡谢氏,高平郗氏,谯郡桓氏外加一个日渐兴起的太原王氏(复兴)与司马家共治下的时代,已经渐渐远离了,将来会怎么样,谁能得清呢。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桓温行事会更方便,更加肆无忌惮了。
四大辅臣里有太原王氏而没有风头正劲的琅琊王氏,这也是桓温的一种平衡手段,毕竟从源头上看,琅琊王氏的先祖是出自太原王氏的,只是后来发迹了而已。
在江左,琅琊王氏地位举足轻重,若是担任了辅政大臣,只怕会有跟桓温分庭抗礼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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