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乾宫,北书房内,封林晩已经换下了龙袍,仅一身深黑『色』的锦袍。
高硂以及好几位先帝时的旧臣坐在左右两侧,神态各异。
封林晩全都当没有瞧见。
“陛下要问先帝暴薨之事,大可查阅起居录,何必又召见我等?”高硂的语气中难免带上了几分阴阳怪气。
封林晩一眼看过去,却直接了当的质问:“你这是在试探朕?”
高硂眉头一跳,站起身来恭敬道:“臣,不敢!”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先帝待你不薄,如今朕不过询问你先帝暴薨之事,你便如此推诿?”封林晩像是在借题发挥,语气中满是怒意。
高硂却莫名的给人的感觉,更像是放松下来。
一个人的存在,无论是令人高兴,还是令人愤怒。这都证明了他还有存在的价值。就像在一家公司里,如果老板还愿意批评你,那说明你在这里,也还有存在的理由。假如连批评和指责都没有了,只剩下表面的客气,那么就最好做换工作的准备。
高硂是否有后悔过,在当今天子最无力的时候,选择合作,无意却真实的拉了天子一把,使得困龙飞天,羽翼渐丰,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明了。但是现在,在如此敏感的环境下,天子对他的态度如何,则十分重要。
位极人臣,若是再无君王眷顾,朝堂风波不明,局势难料之下,丢的就不仅仅是‘工作’,而是项上人头和全族兴衰。
“陛下,臣惶恐!”
“先帝之事,臣委实所知不多,但有所闻,言无不尽。”高硂恭恭敬敬的说道。
原本的高硂自然不会这般委曲求全,但是现在他却已经没有了原本的底气。
他虽然掌控着龙霄军,但是麾下的龙霄军,因为在制度上,受制于东厂,已经渐渐被东厂掌握了许多部门,甚至许多人的概念里,龙霄军仿佛成为了东厂的下属部门。而原本高硂手中的权利,就位于五位顾命大臣最末,后又被封林晩联合王恩,连消带打消除了许多,现在龙霄军反而成了他近乎唯一的依仗。
看到高硂如此表态,其他几位旧臣,也都纷纷迎合,不敢敷衍。
“那还不快说?”封林晩一瞪眼,高硂缩了缩脖子,好像是害怕的样子。
整理了一下思路,高硂这才说道:“先帝在位七年,前六年一直身强体壮。直到第七年,忽然早衰,就像每一天都过的比一年还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老。朝中太医换了好几批,都无法诊断先帝是何病。”
“后来,又有佛道二家高人入宫,为陛下做法驱邪。只是···龙气在身,不仅诸邪不侵,就连佛道修士的许多渡厄、解难法门,也无法起到作用。”
随着高硂打开话匣子,其他几位旧臣也都一一作了一些详细的补充。
当时的一桩桩,一幕幕,也仿佛都跨越了时间的屏障,更加具体的摆在封林晩的面前。
“长鸣二年,春!臣记得,正是第一次开春雷的时候。先帝突然召见了吾等五位顾命大臣,仿佛回光返照一般,突然褪去了病体,为陛下您铺好后路。先帝英武,自然知晓,权利之下,难有忠臣。却取了吾等,出身来历、『性』情喜好,各不相同的五位,同为顾命,共同辅佐陛下。”说到这里,高硂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有些话即便是不说穿,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既然如此···强撑着、装着,也没意思。
“只是先帝驾崩之前,却又突然面『色』大变,指着程大学士一言不发,最后一瞬间仿佛走过了千年一般,就在吾等众人面前,化作了一具枯骨。”说到这里,高硂的表情中都带上了几分惊恐、畏惧的神『色』。
而这···也正是起居录中没有记载的。
其中只是说先帝因病去世。但是这种死法···哪个又敢记录下来?而这···也绝不是病死的『摸』样。
高硂尚且如此,其他几位旧臣表现就更加不堪了。被揭开了这样的真相,即便是君王相问,也依旧惶恐难安。
“所以,才会有传言,是程大学士咒杀了先帝?”封林晩皱眉问道,直指程鹏海。
这话没人回答。
谣言就是谣言,没有证实的东西。
私下里说一说不要紧,如此正式的场合,若是说了就等于公开质疑程鹏海。
哪怕是高硂···也没有这个胆子。
“陛下无需多虑,或许···先帝果真是生了某种怪病,毕竟有龙气护体,绝不会有什么诅咒之术,可以伤害到龙体。”一位旧臣,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说道。
封林晩闻言,只是面『露』冷笑。
这世上,既没有真正无坚不摧的矛,又哪有什么绝不会被攻破的盾?
天子龙气,其实约等于万家香火,这玩意有毒归有毒,但是披挂在身,也等于受万民庇佑。
帝王统御天下,为百姓谋福祉。
那么百姓也就信奉君王,以众生意念,保护君王。
这就是一个等价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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