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封山,香客绝迹。叶笙展开身法,觅路登山。
山麓下有个小小的庙宇,几个灰袍白袜的少林僧人,正在前殿中烤火取暖,还有两人躲在门后的避风处张望。瞧见有人以轻功登山,这两人立刻迎了出来。
一人道:“檀越是哪里来的?是不是……”
另一人见到叶笙身上背着的是个和尚,立刻抢着道:“檀越背的是否少林弟子?”
叶笙脚步放缓,到了这两人面前,突然一掠三丈,从他们头顶上飞掠了过去,脚尖沾地,再次掠起。
在这积雪的山道上,他竟还能施展“蜻蜓三抄水”的绝顶轻功,少林僧人纵然眼高于顶,也不禁为之耸然动容。等庙里的僧人追出来时,叶笙早已去得远了。
嵩山本是他旧游之地,他未走正道,却自后面的小路登山,饶是如此,但走了一个多时辰,才能看到少林寺恢宏的殿宇。
自菩提达摩在梁武帝时东渡中土,二十八传至神僧迦叶,少林代有人才出,久已为中原武林宗主。
远远望去,只见红檐积雪,高耸入云,殿宇相连,也不知有几多重,气象之宏大,可称天下第一。
叶笙自山后入寺,只见雪地上无数林立着大大小小的舍利塔。他知道这正是少林寺的圣地“塔林”,也就是少林历代祖师的埋骨处。
这些大师们生前名传八表,死后又何会多占了一尺地。无论谁到了这里,都不禁会油然生出一种摒绝红尘,置身方外之意。
突听一人沉声道:“擅闯少林禁地,檀越也未免太目中无人了吧?”
叶笙朗声道:“心眉大师负伤,在下专程护送回来疗治,但求贵派方丈大师赐见。”
惊呼声中,少林僧人纷纷现身,合十道:“多谢檀越,不知高姓大名?”
叶笙吁了一口气,缓缓道:“在下叶笙。”
………………
庭院寂寂,雪在竹叶上融化。
竹林深处,是间精雅的禅舍,从支撑着的窗子望进去,可以看到有两个人正在下棋。
右面的是一位相貌奇古的老和尚,神情是那么沉静,就像是已经和这静寂的天地融为一体。
左面的是一位枯瘦矮小的老人,却目光炯炯,隆鼻如鹰,使人全忘了他身材的短小,只能感觉到一种无比的权威和魄力。
普天之下,能和少林掌门心湖大师对坐下棋的人,除了这位编写兵器谱的“百晓生”之外,只怕已寥寥无几。
这两人下棋时,天下只怕也没什么事能令他们中止,但听到“叶笙”这名字,两人竟都不由自主长身而起。
心湖大师道:“此人现在哪里?”
跟着脚进来通报的少林弟子躬身道:“就在二师叔的禅房外。”
心湖大师道:“你二师叔怎样了?”
那少林僧人道:“二师叔伤得仿佛不轻,四师叔和七师叔正在探视他老人家的伤势。”
叶笙背手站在檐下,遥望着大殿上雄伟的屋脊,寒风中隐隐有梵唱之声传来,天地间充满了古老而庄严的神秘。
他已感觉到有人走了过来,却没有转头去瞧。在这庄严神秘的天地中,他已不觉神游物外。
心湖大师和百晓生,走到他身外十步处就停下。
心湖大师虽然早已听说“叶笙”这个名字,对这个据说是“小李飞刀”传人,在极短时间内声名鹊起的男子颇感兴趣,但直到此刻才见着他。
他似乎想不到这懒散而潇洒,萧疏却沉着,充满了诗人气质的男子,就是那个可以让快活王忌惮的叶笙。
他仔细观察着他,绝不肯错过任何一处地方,尤其不肯错过他那双略显肥厚的手。这双看似蠢笨的手,究竟有什么魔力?
为何一把凡铁铸成的刀,到了这双手里,就变得那么神奇?
百晓生在十年前就见过“小李探花”李寻欢,觉得他是一个懒散、沉着、寂寞的男子,似乎他无论和多少人在一起,都是孤独的。
但是,眼前的这个叶笙,百晓生还是第一次见,觉得他是一个……一个阳光与忧郁并存的矛盾体,很奇怪的感觉。
百晓生注视着叶笙,笑了笑,缓缓道:“你真的是李寻欢的徒弟?”
叶笙微笑着点点头。
虽然他从来没见过李寻欢,却早已将他当成自己的恩师。而陆小凤、花满楼、西门吹雪、叶孤城、楚留香、沈浪等值得他学习的前辈,也都是他的师父。
心湖大师合十道:“却不知檀越认得老僧否?”
叶笙长揖道:“大师德高望重,天下奉为泰山北斗,我又怎么可能不认识?”
心湖大师道:“叶檀越不必太谦,敝师弟承蒙檀越护送上门,老僧先在此谢过。”
“不敢。”
心湖大师再次合十,道:“待老僧探过敝师弟的伤势,再来陪檀越叙话。”
“请。”
………………
等心湖走进屋子,百晓生忽又一笑:“出家人的涵养功夫,果然非我等能及。若换了是我,对阁下只怕就不会如此多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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