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达的命令是“弃釜登船”,但是从传达命令到执行,需要一个很长的时间。同时李解命令两个大队的义从继续前进。
然后一人手持两支火把,形成一条长龙,逶迤往西。
淮水之畔的道路并不好走,此刻,远处的火把倒影着水面,不断地折射反射,形成了一片光亮,在黑夜之中,尤为突出。
大部队留下继续整队,士兵在各部队长的催促下,飞快地吃着干粮。粽子作为临时军粮,效果非常好,除了谷物类之外,还有豆麦油脂,能量非常高。
咀嚼声像一群聚集在水草地的野牛,整个河畔,弥散着苇叶、荷叶蒸煮过后的特殊香味。
“报——”
蓼城,楚军斥候将观察到的情报,迅速传递给了云轸甪。
“吴人明火前行,继续向西——”
“啊?!吴国野人,果然是要攻蔡!”
“竟是小觑我大楚耶!”
“云公,此诚乃良机,当即刻顺下州来,复我疆土!”
正坐的云轸甪目光镇定,但也掩饰不住这种狂喜,忙道:“出兵!复我州来!”
“遵命!”
“嗨!”
淮水以北,李解手持战斧,腰佩宝剑,下达了最后的动员令:“对面就是楚蓼城,我们身后却没有退路,今夜,一战成功,死不旋踵!”
“出发!”
夜色深沉,义士们陆续登船,领头者都是中队长大队长,而第一条船上,则是李解亲自坐镇。
原本心生畏惧的义士义从,见到长官如何勇猛,心中的勇气,顿时再度被激发。
明明疲惫不堪,甚至闷热饥饿,恨不得想要来一口美美的热羹,然后舒舒服服地合衣而眠,但是现在,却都在一个个咬紧牙关坚持。
各中队下面的小队长,纷纷跟自己的队员们鼓劲:“我等饥饿疲敝,楚人亦然。上将军战无不胜,楚人云轸甪流窜豚犬,我军必胜!”
“前方就是蓼城,想要垒灶架釜,吃上热饭,唯有攻克蓼城!用楚人的釜,煮我军之米!”
“先登城头者,赏百金!黄金!”
“淮下一片泽国,我等没有退路,唯有死战前进!”
“舍生取义,前赴后继!”
起伏的波浪并不强烈,淮水终究不如扬子江。
站在船头,李解高大的身躯岿然不动,仿佛双脚钉死在了船上,起起伏伏,后方几条船上的队长们看到之后,都是心中勇气大增。
上将军战无不胜!
“快了。”
李解目光深沉,舟船缓缓前进,除了载人之外,还要载物。
多的攻城器具没有,只有梯子。
火药带了一些,但不多,关键时候才用,炸开城门这种事情,对付别处还好,对付蓼城不行。
这里沟渠纵横,需要的是步兵、人手,火药最少要两千斤以上,才有可能埋到城门之下炸开。
但是,要做到这一切,必须坑道作业。
坑道作业需要的是时间,而现在,他要兵贵神速。
“快了。”
又道了一声,李解宛若金铁的声音,总是能够让周围的士兵安心。
哗哗作响的水花声响起,河面倒映着星月,时不时又有阴云遮蔽,一阵光,一阵暗。但是隐隐约约地,舟船之间,还是能够看到彼此。
老熟的撑船工也是见多识广,有些老船工已经四五十岁,本该是年老力衰的时候,此刻却是用古怪的吴地方言说着话:“旧年辰光,大王一路打到郢都去!”
见多识广的老江湖,觉得眼前的场面,并没有超出太多想象。
规模庞大的船队,分成了几个批次,密密麻麻地在淮水之上,形成了一个月牙一样的弧线。
弧线从北到南,逐渐靠近蓼城。
已经能够看到蓼城城头的灯火,火把在明,守卫在暗。
簌簌簌簌……
“上将军,芦苇。”
“是芦苇。”
“到岸了。”
“噤声!”
老船工站在船尾,轻叩船身,发出笃笃声,不多时,后方跟进的船只,也立刻应了一声。
笃笃笃笃……
声音并不大,还不如淮水拍案的声响。
顺着芦苇荡,缓缓地挤压过去,一条船、两条船,直到船只再也无法前进,船工立刻撑住船身,将船只死死地定住。
“涉水!”
船板被抽了出来,直接扔到浅滩上,芦苇荡的断根非常尖锐,一脚踩上去,跟踩着钉子没有任何区别。
苇叶锋锐,又多蚊虫,这种糟糕的天气之下,更是难受。
不过李解一马当先,很有经验地将芦苇折断踩在脚下。
后方士兵飞快地传递着船板,整个浅滩之下,已经有可以踩踏的平板。
哗哗声越来越密集,李解一把拉住跟过来的六国人:“蓼城城外,可有暗哨?”
“暗哨三十岗,游哨百余,沟渠之间多有亭长。”
亭长是负责沟渠警戒的守卫军官,李解回忆了一下蓼城的布防,等到一个大队逐渐集结,互相之间开始清点人数之后,这才命令道:“抢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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