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纥进场之后,径自到了营帐中央,手持一卷帛书,一撩围腰的兜布,然后盘膝而坐,直面齐侯大声问道:“闻齐侯言鲁国无礼有罪,特来请罪!还请齐侯明示,我鲁国何处无礼,又是何罪!”
这和预想的不一样啊。
本以为鲁国人会缩卵认怂,可谁曾想到,鲁国这之前温温顺顺的代表,衣服一脱就是猛男啊。
更微妙的是,子纥手中的帛书,竟然是粉红色的,原本这次前来无盐邑会盟,鲁国就是准备了一些交易用的货物。
其中就包括这种粉红色的绢帛,主要是给妇人用,又称“桃锦”,原因就在于调色类似桃花,故而称之为“桃锦”。
现在子纥手持“桃锦”,也是寓意“持妇人之物”,算得上是道歉很诚恳了。
不过配合子纥所说的话,那就有点微妙。
子纥的态度很直接,定罪可以,我认罪也可以,不过先把罪名说出来吧。
此时齐侯要是顺势说你鲁国无礼,也就完事儿了。
可一看这猛男,这配色,加上子纥手中的帛书,似乎有点长,里头像是藏着点东西,这齐侯年老力衰,顿时又有点害怕。
心想这猛男会不会效仿“五步见血沙仲哈”?
仔细一看,距离挺远的,说说也有二十步。
胆气陡然上来,却见这鲁国猛男左右,还有两个壮士,一看那装扮,也不像是鲁国人的穿着打扮啊。
于是乎齐侯心头又是犯着嘀咕,竟是没有第一时间呵斥回去,反而神经质地问左右随员:“此人身后壮士,不似鲁人也。”
随员见多识广,便道:“君上,如此穿着,当是吴人无疑。那二人胸前文字,乃是‘汉字’,为阴乡独有,北地多在傅城之间使用。”
这么一说,齐侯顿时惊了,这鲁国人牛逼啊,这么快就联系上了外援?
“罪又不罪,赦又不赦,当如何?!”
一声大喝,鲁国猛男站了起来,让左右列国的贵族们更是觉得这货身材极为高大。
宋国大相戴举定眼一看,心中暗忖:唯蒙武、李解,方有如此长大身材。
戴举正暗自给鲁国猛男点赞呢,却听身后随员小声道:“夫子,此人亦是宋人之后,避乱逃往鲁国。”
“噢?”
戴举一愣,如此猛男,居然是我大宋国的血脉?怎么就跑去鲁国了呢?有点可惜啊。
“其为陬邑大夫,其兄尚在夏邑为乡士。”
这么一说,戴举立刻有了印象,作为宋国大相,戴举对全国的官吏,基本做到了如指掌。
“莫非是夏邑乡士苇所言在外兄弟?”
“夏苇之弟,便是此人。”
“真壮士也。”
戴举很是感慨,因为他知道这个夏邑乡士,是因为此人一口气生了十九个儿子,十九个儿子都没夭折不说,有一半儿子都生了三个以上孙子。
人丁何止是兴旺,人丁简直是发达。
一人就是一族,如何不能说是壮士?
不过随员却是一脸的尴尬,小声提醒了一下戴举:“夫子,陬纥不同于其兄,至今只有一子,却有九女……”
噗!
戴举刚感慨着喝了一口茶呢,听了这话,当众失态。
一看子纥这肌肉,这线条,这卖相,绝对猛男啊。
说起猛男,戴举顿时又想到了李解,这货也是能生啊,如今也是有数个子女,听说这次会盟,之所以陈国摇摆不绝,就是陈侯作为外公,想去淮中城看看外孙。
这个理由也算是理由么?
放在以前,根本就是个耻辱。
不过戴举也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心中惋惜,白瞎子纥这位猛男了,人丁不旺,再猛有个屁用?
然后随员又幽幽地来了一句:“夫子,陬纥那独子……还有足疾。”
刚准备掩饰一下尴尬的戴举,顿时眼珠子都鼓在了那里。
这鲁国猛男也太逊了吧。
贵族的爵位,根本不可能传给残疾人啊。
除非是真的没办法,丧失了生育能力,否则就是一直生,直到生出一个健康儿子出来。
不过现在一看,兄弟二人,一个十九个儿子,一个九个女儿,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哪怕夏邑乡士在社会地位上不如弟弟陬邑大夫,可这家族存续上,那就是完全颠倒了过来。
正常人都能判断出来,陬邑大夫完全没啥前途。
戴举一个人正在那里心情复杂地感慨呢,那鲁国猛男子纥,又是大喝一声:“既为‘天下王’之方伯,何故踟蹰!鲁国何罪!鲁国何罪!鲁国何罪——”
咆哮声震天响,那场面,简直了。
一些小国贵族,位置比较靠近子纥,一看那气势,都是吓得瑟瑟发抖。
尤其是猛男还手持“桃锦”帛书,不少人都觉得,这“桃锦”帛书里头,必定是藏有利器。
周围甲士都是紧张无比,一个护持在左右,齐侯也是被子纥的气势镇住了。
双方大眼瞪小眼,整个营帐之中的气氛,又是焦灼又是冷酷。
只这一瞬间,有些淮泗国家出身的,瞬间想到了郯国国门之前,那“五步见血”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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