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他房中,要为他换药,无意中看到了舆图,他毫不犹豫地拔剑相向。长剑横颈的彻骨冰冷之感记忆犹新,可那冷,远比不上心头的寒意。
她救的少年,容貌俊美,气质尊贵,一颗心却比铁石还要坚硬。
悸动的少女情思还未来得及发芽便彻底湮灭。第二天,他就不告而别,她连他的身份姓名都不知,自然无从寻找。没想到,再见面竟是在这种情形下。
十多年的岁月洗礼,他不再是当年的气质锋锐的少年,容颜却没有丝毫折损,反而随着岁月的沉淀越发俊朗轩昂,举手投足间皆是上位者的威严。
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你……”轻城只说了一个字,便抿紧樱唇,这个人,是姜轻城认识的,荣恩不该认得。
百灵也吓呆了,知道自己闯了祸。有的人,便是穿得再普通,天生的尊贵威严也无法遮挡。
那人目光落到百灵身上,淡漠开口:“捕风捉影,妄言是非,如今宫中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了吗?”
轻城心中一震,便知她和百灵的对话全被对方听了去。
布谷不虞有他,喜道:“真有好事?”
轻城目露怜悯地看着她:“三皇子马上要来我们长乐宫住一阵子。”想到赵蛮要来,她就觉得愁,虽然赵蛮那如丧考妣的表情看起来比她更愁就是。
布谷吐血:这是好事吗?这是恐怖事件吧!公主是逗她上瘾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百灵,百灵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她到现在,想起赵蛮砸向柱子的那一拳都还在瑟瑟发抖。可这个煞星,马上就要常住长乐宫了。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轻城望着宫女们如临大敌的模样,觉得自己实在坏心:看到她们紧张,她居然就奇迹般的不紧张了。
沐浴完毕,换上一身轻薄的纱衣,坐在凉气习习的殿内,轻城神清气爽。
她基本上算是个容易满足的人。盛夏之际,能安安静静地坐着,享受冰盆带来的凉爽,这种愉悦轻易就压过了今日见到故人的阴霾,以及即将和赵蛮同住的忐忑。
反正该来的总会来,到时见招拆招就是,招架不住就服软。
布谷举着托盘走进来,看到的便是她懒洋洋地斜倚在紫檀雕花罗汉床上,慢悠悠地吃着她们剥好的葡萄,悠然自得的模样。
阳光透过隔扇,洒在少女如羊脂白玉般的肌肤上,勾勒出她妖娆动人的眉眼,她葱根般纤细白嫩的手指拈着青色的葡萄,送入嫣红的樱唇,舌尖一卷,竟有一种惊人的艳色。
饶是布谷这些日子天天见她,也不由看呆了一瞬。这容貌实在太过了,随意一颦一笑,便带天然一段风流态度。幸好是个公主,身份尊贵,否则,还不知会遭到何等争抢。
布谷从托盘中取出冰镇的绿豆汤,呈给轻城:“公主,先吃点这个消消暑。”
轻城接过抿了一口,汤汁甜甜的,凉凉的,绿豆沙沙的,幸福的感觉直沁肺腑,不由露出了惬意的表情。
要是她的病号午膳可以不那么难吃就更美妙了。
可惜现实总是那么残酷,午膳依旧是反复加热过的软烂食物,只有难吃两字足以概括。
午膳后,她撑着下巴,头一点一点地打盹。小宫女杜鹃站在一旁,帮她轻轻打着扇。
布谷她们怕她积食,不许她马上就睡。原本她想找了百灵来聊聊八卦,打发时间的,可今日百灵也受惊不浅,需要好好休息来压一压惊。
就在她快扛不住困意时,忽然看到画眉过来喂鱼。前几日,轻城嫌无趣,叫汪慎问内务府要了两条小金鱼,养在了种着睡莲的水晶盆里。
轻城蓦地想起画眉先前的话,心中一动,索性把人叫到跟前来单独问话。
画眉垂眉敛目道:“我看到王姑姑送了一袋金珠给赖嬷嬷,用绣了水鸭子的樱草色蜀锦袋子装着,沉甸甸的。赖嬷嬷一开始不知道是金珠,差点拎不住。”
宫人的例银有限,王姑姑就算和赖嬷嬷交情再好,也断没有一出手就是一袋金珠的道理。
轻城问:“什么时候的事?”
画眉道:“在公主派喜鹊姐姐向三皇子示好前不久。”
以荣恩的胆怯懦弱,有勇气参与对付赵蛮这件事,除了福全的要求,荣庆的怂恿,自然少不了赖嬷嬷的推波助澜。
轻城冷笑,又问画眉:“还有吗?”
画眉道:“我觉得不对劲,就留意了几分。王姑姑后来又来过几趟,有的时候空着手,有时会送一些糕点,有一次我帮赖嬷嬷跑腿,去送还糕点盒,发现那盒子下面有夹层,可以放下几张纸。”
轻城沉吟不语。
画眉心中忐忑,极度的寂静中,她咬了咬牙,从怀中取出一个折子,递上道:“公主,赖嬷嬷和王姑姑最近的往来日期,所赠礼物,我都记在上面了,您一看便知。”
轻城惊讶:这个画眉,还真是有心了。
她接过折子,暂时不看,淡淡笑道:“画眉,你可知她是你的顶头上司?”赖嬷嬷总管她手下的所有宫女太监,画眉这行为,几乎可以算得上以下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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