啤酒是新鲜的,它永远成不了百年陈酿。
可是今天,在百年钟家洼,跟着啤酒厂到杨村摘啤酒花,却成了一件新鲜事。
“我可能是钟家洼惟一做好事不留姓名的人……大家听好了,明天跟着我们厂到杨村摘啤酒花,每人每天九毛,……”随着这一声二人转似的吆喝,鲁旭光就被人群包围了。
“九毛?”许多守家在地的妇女就动了心思,“大光,帮你婶子报个名。
“算你刘姐一个。”
……
“行,有一个算一个……不过,厂里不管饭……”鲁旭光吡着板牙背着手在人堆里嘚瑟,秦东大踏步拐过几间破屋烂瓦,推开了杜小桔家的院门。
虽然只有两间正屋,可这是独门独院,“婶,叔还没回来?”他把手里的酵母递给杜小桔的母亲。
啤酒厂多余的酵母,习惯上称废酵母,但从来都不是废品,拿回家发面,很受家庭主妇的喜爱。
“东哥。”杜小树正在并不宽敞的院子里练拳,搞得一片狼藉,见秦东进来这才停下来。
“小二黑,”这个称呼也只有秦东、鲁旭光等人敢叫,同龄人这么喊他,保准挨一顿老拳,“这学你也不上了,总该找份工作吧,要不先到我们厂里刷酒瓶?”
这话说到了杜小桔母亲的心里,“大东,你给说说吧,让他去,整天在我眼前,晃悠得我心烦。”
“我不去,刷酒瓶,传出去让人笑话。”杜小树拿过一根木棍,象少林寺棍僧一样拄着。
“烧包!那明天中去摘酒花,给你报上名,一天九毛钱。”
“有啤酒喝吗?”杜小树一下来了精神。
秦东一皱眉,“你才多大就喝酒?”他转眼瞅见了推着车正进门的杜源,赶紧迎上去帮杜源把自行车支在地上。
杜源把人造革提包递给杜小树,顺势脱下警服,“这天,热死我了,秦东,最近在维修班干得怎么样?桔他妈,晚上让秦东在这里吃饭。”
他拿过一把蒲扇顺势拉过一个马扎,这个年代,工厂保卫科的人穿的也是警服,但工资由企业发放,隶属于警察和企业双层管理,一些大型国企,保卫科的人员甚至佩戴枪支,作为派出所长,杜源与他们很熟悉。
当然,他也听说了专利费的事,甚至周凤和的话也传进他的耳朵里。
“跟我说说,你那个专利费的事。”老警察开口,鹰视狼顾,由不得你撒谎。
秦东也不想瞒着他,因为,杜源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
“庐州厂的李总工那天带的钱不够,他们当时手头有四百多块钱,后面汇过来一千六,交给我两千,调适成功,后面一些细节我帮忙解决,再分期把剩下的八千块汇过来。”
秦东尽量平静说道,杜源虽然脸上平静,心里早炸开锅了。
一万块,果真是一万块!
前几天还穷得揭不开锅,这一转眼竟成了万元户!
说起万元户,现在不值得一提,但在此时,你把这一万元存到银行里不用动,一家三口光吃利息就可以了。
“一万块不是小数目,就是这两千块,也顶两年的工资了,”杜源压低声音道,身为公安,见财起意的案子很多,钟家洼有些人平时惹事生非还罢了,还净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好好存起来,……嗯,我听说,你们厂想要把这些钱收回去,你准备怎么办?”
“他们收不回去。”秦东笑道,他眉毛一挑,“犯法的事儿不做,有毒的食儿不吃,我的钱就是我的钱。”
“你小点声,嗯,你有主意了?”杜源关心地看着秦东。
……
滋剌剌——
热油下锅,杜小桔母亲麻利地翻动着铲勺,菜很简单,炒了个辣椒土豆丝、西红柿炒鸡蛋,凉拌了一个黄瓜,还有一盘辣炒蛤蜊。
“你们爷俩别聊了,吃饭。”杜小桔的母亲把饭收拾好,又指挥着杜小树从水井里拖出一个塑料桶,这是放在井水里冰镇的散啤,“你们爷俩喝点,秦东,你今天不过来,你叔叔也要把你喊过来。”
哈啤酒、吃蛤蜊、洗海澡,是秦湾人夏天的三大爱好。别看杜源平时威严,可是到了吃的时候,转眼间又是个和蔼的小老头了。
“秦东,”杜小桔也推车进了门,她一身素色连衣裙搭配白凉鞋,看到她,让秦东整个人都呼吸顺畅了,“人人都说你是万元户?都传到我们饼干厂了,还有人跟我打听。”
“让他们打听去吧,”秦东站起来,“不就是个万元户吗?”有一点他还没有跟杜源说,一万元,只是江淮省庐州轻工业机械厂今年要支付的费用,以后每年他们都需要支付费用的,就是国内的其它生产啤酒的机械厂,如果要使用秦东的专利,也是要付费的。
“呵,你口气倒不小,”杜小桔骑车到家也是一身汗,她换了居家的衣服,又洗了把脸,“我看到大光在街上吆喝,你们明天到杨村去摘啤酒花,我也去吧,明天我休班……”
“行啊,”秦东答应道,“明天早点去,能坐上拖拉机我们就坐拖拉机,要不我就骑自行车带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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