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二月,乍暖还寒。
吃几口热乎乎的白菜炝锅面,秦东从家里匆匆而出,挎子一流烟驶出钟家洼。
卸下遮风挡雨的车篷,迎着春风行驶在大道上,海风吹起衣襟,秦东感觉很是惬意。
“嚯,小伙子,挺精神嘛。”
刚停下车,迎面就碰到从食堂吃饭回来的武庚,他笑着揪揪秦东的假领子,白色的假领,这年头从南到北都流行这个。
听说,这是精明的上海人发明的,不需要一件衬衣那么多的布料,还能当衬衣用。
“今天这个座谈会别光支着耳朵,大胆地把想法说出来,”武庚顺手从大柳树上扯上一段枯枝,“老陈他们也会据理力争。”
今天的座谈会,是区长梁永生亲自主持的,县里管财贸的副区长包括县工业局局长王从军等人都会参加,核心的意思就是嵘啤作为县里的龙头企业,今年的利税要多交,交足,当然,超额就更好。
可是陈世法、武庚一班人却有自已的想法,陈世法的意见是今年要继续扩大生产规模,暂缓上交利税。
“这是尚方宝剑压顶啊,看老陈能不能顶得住了,”武庚带头朝办公楼走去,“到时梁区长问你们这些车间主任、科长,你们的态度要跟厂里保持一致,嗯,这也是老陈的意见。”
……
很快,啤酒厂三十多个中层干部就到齐了,大家抽着烟打着哈哈,等着县里领导的到来。
……
一辆上海小轿子慢慢开进了厂区,当车子停下,嵘啤的办公室主任赶紧给他拉开车门,梁永生瞅了一眼停在柳树下的那辆挎子,笑着上了楼。
县工业局局长王从军主持会议,他讲得滔滔不绝,核心意思就是嵘崖啤酒厂要给全县的工业企业作表率,带头多创利润,带头多交利税……
陈世法抽着烟却如老僧坐定,没有在本子上记,也没有任何表示。
旧的经济体制把企业管得死死的,企业很少有自主权,有的企业每赚100元钱的利润,自已只能留下几分钱,按这个比例,有的企业积五年的发展基金,买不到人均一平米的房子。
可是,这就是这个年代企业最现实的问题!
“好,嵘啤的同志们,都说说自已的意见。”王从军看看梁永生,见他没有表示,示意嵘崖啤酒厂的干部职工开始发言。
“我先说一下,”武庚道,“梁区长,王局长,我们今年计划进行几项技术改造,其中有麦芽单层高效烘干炉、还计划引进丹麦的硅藻土过滤机,代替原来的棉饼过滤机,这样可以提高啤酒的清亮度,还可以提高保质期,还有我们打算从联邦德国引进第二条啤酒灌装线,我们算了一下,从洗瓶到装瓶,一个钟头能生产瓶……”
“停,”王从军一挥手打断了武庚,“区里知道,啤酒厂需要扩大生产,但是我要问你,你们少交钱,区里花什么?”
王从军的话音刚落,管财贸的副区长马上说道,“你们要花钱,区里也要花钱,如果区里的每家企业都为自已打算,那我这个副区长不成了叫花子了?”
他这样一说,会议室里顿时笑声一片,梁永生也笑了。
“所以,今年上交的利税一分钱不能少,”王从军马上趁热打铁,“你们富,就是县里富,县里富,也是你们富,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老陈,你的意见,说出来,大家听听。”见嵘啤一班人都不再说话,梁永生点将了。
“我们的意见呢,不是不交,是缓交……”陈世法点燃一支烟,顺手把烟盒一推,烟盒滑过桌面,落到了分管财贸副区长的跟前。
梁永生笑了,“不要跟我玩文字游戏,那你打算缓到什么时候,照你老陈的秉性,缓个两年?三年?五年?十年?那我们这帮人早下台了。”
会议室里又是一片笑声,陈世法也笑了,区长带着副区长、工业局长、财政局长一帮人“大军压境”,已经很给嵘啤面子了。
看来,顶是顶不过了,但让县里把利税全部拿走,厂里还指着什么扩大生产,这又让陈世法很是不甘心。
他有意看了看坐在后排的小伙子,梁永生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呢,他马上问道,“外面那辆挎子是谁的?”
大家的目光都看向秦东,“好,小秦,全区最年轻的科长,你说一下吧。”自打南京回来,梁永生很看重秦东。
秦东站了起来,不需话筒,声音依然很大,“梁区长,您养过鱼吗?”
“养鱼?”梁永生的眉头皱了皱,“没有,你说。”
“养过鱼的都知道,鱼欢、鱼肥全赖水多、水活,若一网打尽,那肯定明年是捞不到鱼的。其实,搞活大中型企业跟养鱼同理,没有活水,企业不活。”
梁永生听得很认真,王从军想说话但还是让秦东继续讲下去。
“企业留利多了,政府取得就少了,这是矛盾,绑得过死,负担过重,企业就没有后劲,经济效益也就上不去,不如现在放水养鱼,把鱼养大养肥,鱼长得好长得大,我们也能给县里作更大贡献。”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