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经济,全以成败论英雄。
当李建义看到前面的嵘啤厂区,高高耸立的糖化楼,冒着白烟的大烟囱,心里就是一痛。
“山海省秦湾市国营嵘崖区啤酒厂”
白底黑字的牌子又是多么熟悉,想当初,两家啤酒厂在区里并驾齐驱,现在却轮到自己到嵘啤的门上来丢人现眼来了。
“厂长,要不回去?”坐在他身旁的生产副厂长也是一脸难色,一脸愤色。
“唉,人生有两难,登天难求人难。”李建义苦笑道,“回不去了,全厂几百职工等米下锅哪,都是上有老下有小,没有工资你让他们怎么过,怎么活……”
唉,想起厂里的职工,生产副厂长也是长叹一声,就把脸别向窗外。
李建义长叹一声,“进去吧。”
上海轿子缓缓地开进了嵘啤的大门,在办公楼门前停下,武庚和秦东早已笑着迎了出来……
“李厂长,真不凑巧,沈南日用五金二厂的侯厂长来了,陈厂长和周书记接站去了……”武庚笑着解释道,“陈厂长走前留下话儿,说晚上到春和楼一块吃饭……”
沈南日用五金二厂,这家厂,李建义知道,嵘啤和海城啤酒的啤酒瓶盖都是他们提供的。
武庚很客气,秦东也很客气,走进会议室,厂办的人马上端上茶水。
看着武庚,李建义寒暄几句终于开口了,“武厂长,我是来道歉的……”他苦笑道,“拔旗是我的不对……”说了这几句,他赶紧端起杯子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如果论资历,李建义与周凤和是一起提的厂党支部书记,后来他转任海城啤酒厂厂长,陈世法才成为嵘啤的一把手。
并且,年轻的时候,他与陈世法两人都是区里的笔杆子出身,算起来,陈世法资格还没有他老,现在他却在跟年轻的武庚和秦东谈判……
“李厂长,您可别这样说,”武庚赶紧笑道,“都是一个区里的啤酒厂,勺子还有碰锅沿的时候,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人与人之间不发生事情,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当武庚回来说,海城的副厂长给孙大眼珠子讲好话的时候,秦东知道,李建义是个老好人,不会出尔反尔。
“李厂长,”秦东主动说道,“前天库里的统计上出了点问题,酒花没能及时送到,这样,下午,我就让人把酒花运过去……”
“那感谢了。”李建义喝了一口水,他看着这个比他儿子还小的年轻人,人家已经是分厂的厂长了,还是总厂的总工程师、总调度,他说了是算话的。
他也知道,这次海城和嵘啤的交锋,冲锋陷阵的虽然是那个啤酒西施带着一帮糙爷们,可是背后却是这个年轻人在运筹帷幄。
从开始,海城啤酒就是被动挨打,人家送赠品,他们也跟着送赠品,人家插旗,他们拔旗,
看来是时候走向市场,培养自己的批发户了……
“李厂长,海城啤酒,这几年也很好,你们今年的产能达到三万吨吧,”武庚笑着说起宽慰的话来,“今年经济形势就这样,经济疲软,市场萎缩,原材料供应紧张……”
李建义苦笑着摆摆手,“行了,败军之将啊,何敢言勇!我们海城啤酒……”武庚是嵘啤一分厂的厂长,一分厂的产能都与海城比肩了,他下句话说不出来了,照这个架势下去,“海城啤酒是没有好日子过的。”
他说得还是很含蓄,其实李建义心里知道,海城啤酒挡不住嵘啤“插红旗”的风暴,不仅会被挤垮,而且会兵败如山倒。
“不会。”秦东笃定道。
“不会?”李建义瞅瞅他。
“我们秦湾,除了秦啤,就是嵘啤,海城,白沙,下面还有星岛啤酒,蓝宝石啤酒,万友啤酒,秦湾啤酒一九七八年试销美国,两年前出口130万箱,去年超过日本札幌啤酒,成为亚洲各厂家之首,秦啤在本地卖得很少……”
那还有这么多啤酒厂呢,李建义心道。
秦东笑道,“我们秦湾人多地广,市场远不是我们嵘啤插红旗就能瓜分掉的,所谓15万吨啤酒的饱和线,是市场疲软所引发的假象,啤酒作为生活消费品,需求量只会越来越大。”
唔?
李建义看着这个年轻人,身子不由朝前靠了靠。
“所以,现在的秦湾市场上,你们海城也可以插红旗,”秦东笑道,“李厂长,我能说句实话吗?”
“你说,你说,我爱听,我爱听实话。”李建义迫不及待道。
“市场短缺时买酒需要开条子,到了市场疲软时又放不下架子,张不开口,低不下头,……”秦东不点名,李建义也知道说的是海城,甚至是区里其他啤酒厂。
“你们海城要想在秦湾市场站住脚,必须走向市场,其实阻碍你们发展的不是市场问题,不是品牌问题,而是观念问题,你们市场竞争的最大问题不是我们嵘啤,更不是秦啤,是你们自己……”
“现在,轻工业部和商业部正就出台酒类管理条例征求意见,酒类专卖已经名存实亡,企业必须要有产销自主权,要建立自己的销售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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