嵘啤厂区,生产车间的气氛是火热的,但总厂的办公楼里,气氛相对平静,这几声哭喊,在这个九月,立马就让各科室里探出许多脑袋来。
“回去,都回去,不工作了?”听到哭声,周凤和率先走了出来,看到职工围观,他就非常不满。
可是转眼间他的脸上就悲悯起来,眼前站的两个人正是昌阳的销售商吕芝两口子,哭声当然是吕芝发出的。
“陈厂长,周书记,我们要见秦厂长。”
哭声起初还是抽泣呜咽,可是武庚出门,周凤和出门,最后陈世法走出来的时候,昌阳的经销商吕芝忍不住就哭出了声。
一个女人,又是嵘啤最早的批发大户,现在又处在第二次秦云战争的最前线,无论与情与理,嵘啤总厂的领导们都要好好接待。
“吕芝,慢慢说,天塌不下来。”陈世法虽然邹眉,可是仍是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
把吕芝、刘帮两口子让进厂会议室,吕芝的情绪却丝毫不见好转,只是一个劲地喊着,“我要见秦总,秦总,你们把秦总找来。”
秦总,是总厂、一厂和二厂的销售员对秦东的称呼,后来这些批发户也都这样喊秦东,“跟着秦总打胜仗”也慢慢在这些批发户中流传开来。
“唉,陈厂长,周书记,武厂长,”见老婆情绪崩溃,刘帮叹口气,“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昨天,昌阳的大街上全是云海的人,对,不止云海啤酒,还有老板啤酒,知己啤酒,昆仑啤酒……他们满大街乱蹿,到处贴告示,到处挤兑我们……”
陈世法等人马上意识到,云海市十一家啤酒厂的销售员,除去支援石城的,怕是都汇聚到昌阳了。
“我们顶不住了,真顶不住了……”刘帮的嘴唇上全是火燎泡,“再这么下去,用不了一个礼拜,昌阳就看不到嵘崖啤酒了。”
他说得很是沉重,可是吕芝仍是哭着喊着找秦东,平时这两口子,大主意都是吕芝拿,现在大事当前,刘帮倒显很比较镇定。
从八七年开始,两口子就销售嵘啤,那年的冬天,两口子骑着摩托车,车后面还带了一桶汽油,愣是骑了半宿从昌阳赶到了嵘崖县,嵘崖,当初还晃是秦湾的一个区。
在那天早上,两口子喝了嵘啤厂热乎乎的稀饭,吃了嵘啤厂热乎乎的包子,又骑走了嵘啤的三轮车,从此就成了嵘啤的人。
从八七年到九一年,算起来,也有五年了。
从八七年开始,在这两口子的经营下,嵘啤在昌阳一家独大,五年里,吕芝、刘帮两口子也赚够了钱,可是,今年这是怎么了,怎么昌阳的市场就落入了云啤之手呢。
虽然两口子在行政区划上是云海人,可是抛却这样的概念,他们感觉更嵘啤更亲。
“秦总,秦总,我要找秦总……”女人虽然厉害,可是大乱之前已经慌了心神,“我要求秦总救救我们,我们这些年的家当都投在里面了。”
这些年的家当可不少,除了压货、门头还有广告、渠道,真要赔了,看吕芝这个样子,非得送到本县的精神病院不可。
武庚赶紧起身出门,从工会和团委找了几个女职工过来陪着吕芝,他们几个大男人,始终男女有别。
“不能让经销商心寒。”周凤和很严肃道。
今年,周凤和提议,所有的批发户改名经销商,大家也都同意了,要与全国的市场接轨,名字首先就要接轨。
“我们要见秦总……”里面的吕芝仍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陈世法看看武庚,武庚搓搓自己刮得铁青的下巴,“我已经让人去二厂找秦东了。”
按照厂里的分工,这次攻打云海,武庚是主打市区的,秦东主打郊县,昌阳也属于郊县,这是秦东的职责范围。
可是让武庚生气上火的是,他们还没有挥师北上呢,云海倒带着云海十家啤酒厂气势汹汹地杀将过来。
在云海的西大门石城,他们拉开了战阵,在靠近秦湾的昌阳也举起了马刀。
“昌阳不能丢,”武庚急切道,“昌阳和海北紧挨着我们秦湾,石城也跟我们秦湾的胶水市连在一块,昌阳和石城都不能丢,丢了昌阳和石城,云海十一家啤酒厂说不定就打进来了,陈厂长,我们得不惜一切代价,阻敌增援。”
“御敌于国门之外。”武庚又加了一句。
陈世法点点头,秦湾到云海之间的一级公司开通,原本的打算是顺着这条一级公路,一路杀过去,杀到云海。
可是,人家也可以顺着这条一级公路,一路杀过来。
“秦东找到了吗?”周凤和站起来问道。
“还没有,”办公室的谢大姐匆匆进来,“说是不在二厂,大哥大也不接。”
“总厂没有。”秦东的办公室常年不锁门,厂里谁都可以进,他刚才就去看了,屋里没有人,大哥大就撂在桌上。
“奶奶的,给饼干厂打电话,看看他媳妇杜小桔上班没有?”武庚扶扶滑落的眼镜,“两口子上班时间造孩子,违反纪律……”
“老武,”陈世法从口袋里抓出一把花生米,又分给周凤和和武庚,“你先说说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就是打他娘养的,”会议室里又传来吕芝的哭号,这不能不管啊,不管的话,嵘啤的经销商就会乱起来,“他们不是打我们的昌阳和石城吗,我们就直接打他的云海……”
武庚潜意识里已经把昌阳和石城都当作是嵘啤的地盘了。
“围魏救赵……这倒不是不行。”在技术和销售上虽然是外行,可是这几年周凤和也一直在关注市场,伟人说过,活到老学到老嘛。
“我们打进云海市场,需要准备,不能冒然出击,”陈世法考虑道,“可是看这两口子的样子,昌阳怕是坚持不了几天。”
“那你说怎么办?”武庚有些急躁,“在昌阳跟他们先干一场?”
“这是秦东的事,秦东呢?还没找着吗?”陈世法的声音突然就大了起来,“再去,多派些人去,饼干厂,杀人街,夜总会,阎家渡,钟家洼,……都去找!”
厂里,十几辆摩托车、自行车冲出了厂里的大门,冲到门前的马路上就四散开来。
“怪了,这个时侯,秦东这小子跑哪去了?”武庚回到办公室,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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