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庚暗暗骂了一句,不是骂祝融,而是骂食堂里的师傅们,今天的酱焖鲅鱼太香了,把他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咳——
一声咳嗽,把正在干活的厂长们“惊醒”了,大家猛然转过身来,武庚就是一脸吃惊气愤的神色。
“哎呀,祝厂长,潘厂长,快放下,快放下,怎么能让你们到我这里擦桌子扫地,快放下……”武庚作势就要夺过扫帚和抹布,“你们都是大厂长啊,合资企业的大厂长……”
这句话就诛心了!
“武厂长,你就别埋汰我们了。”祝融哭笑不得,却是陪着一脸的小心,“说实话,我们都在嵘啤的大门外站了三天了。”
“是吗?这个高占东,也不汇报,等会儿我非骂他一顿不可……”武庚很自然地就端起桌子上的鲅鱼,把汤浇洒在米饭,“哎,这是盘锦的大米,真香!”他吃了一口米饭就是一脸的享受。
几个厂长看看米饭,又看看武庚,有人的肚子忍不住就叫了起来。
“武厂长,能不能赏口饭吃?”祝融能屈能伸,且话中有话,“我们这些人还都饿着肚子呢,家里的职工也要饿肚子了。”
“你们还没吃饭?”武庚用筷子夹起一块鱼肉,却没有松口的意思,“我们嵘啤的饭不好吃,等会儿你们出去吃,到合资的餐馆去吃,要不你们先吃饭,有事明天再说?”
餐馆,还合资的!
“好吃,好吃!嵘啤的食堂好吃。”几个厂长马上忙不迭地喊起来,饥饿之下,鲅鱼鲜味和米饭的香味让他们更加饥肠辘辘,再说,如果真的明天再来,恐怕武庚的面儿都见不着了。
“我们的饭不好吃啊,何宏图的饭好吃,你们找他啊。”武庚刚端起杯子,祝融眼疾手快的就拿起了暖瓶,等潘厂长反应过来想拿起暖瓶的时候,祝融已经把水给武庚倒上了。
“武厂长,以前的事儿我们就不提了……”有厂长低眉耷眼道。
“不提?怎么不提?”武庚笑眯眯道,“这还没有多长时间吧?”
“提,提,”祝融立马笑道,“我们做得不对,可是还得请武厂长给我们一口饭吃。”
武庚笑了,他端着饭碗,“行啊,要饭吃,就是还想联营?”
想!!!
一听这话有门,几个厂长都兴奋起来。
“想再要口饭吃也行,”武庚笑道,“以后一瓶酒五分钱的联营费,哎,你们还别不高兴,我不是强逼你们,你们这得考虑好了,别再又搞一出合资的大戏,我这个人就不爱看戏!”
大家面面相觑,可是要饭吃要到了人家的家门口,人家不论给块饼子还是扔块饽饽,无论是给瓢凉水还是倒杯热茶,都全凭人家的心意。
“行,”宋厂长咬牙先答应了,“我们照办,一瓶酒五分钱的联营费,一分不少。”
“那先把今年的联营费交了,”武庚手一摊,“别说用啤酒顶账的事儿,啤酒还给你们,钱一分不少行吗?”
“行行行,哪有不行的时候,我们交,我们交!”
几个厂长心里苦,你说这叫什么事儿,自己的啤酒还得自己消化,但是嵘啤卖掉的自己厂的那些啤酒,人家压根就没提补偿的事儿。
得,这是用自己的啤酒修理自己,修理完了,自己还得交钱!
痛快!
武庚心里就象喝了一壶热茶一样舒服,当了多少年的领导,他当然也懂得恩威并用的道理,“小刘,小刘,”他冲走廊上喊道,“几位厂长还没吃饭呢,告诉食堂,多炒两个菜,我亲自陪他们吃饭。”
这餐饭吃得,几个厂长都小心翼翼地讨好着武庚,偌大的食堂里,工人们很快散去,可是一个操着广东口音的年轻人却依然注视着他们。
“祝厂长,这是你的本家,人家可是法国通农集团的……伪军。”后面两个字,武庚声量就降低了。
本家?
祝融忙笑着上前,祝新潮也笑着伸出手来,看着这群厂长的样子,再想想秦东的手段,他就想回去跟皮埃尔先生汇报。
“用你们的的啤酒砸你们的价格,抢你们的市场,真不地道。”祝新潮替自己的这个本家鸣不平。
“唉,”谁说不是呢,可是祝融心里的情绪不能表现出来,他反而问道,“你也姓祝?”
两人就交流起祖籍延承来,唉,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武厂长,这是给秦总的东西,不成敬意,您替他收下。”一餐米饭配鲅鱼很快吃完,这些厂长们马上拿出了自己的东西。
哦,净是好东西!
武庚拿起几枚铜钱,“祝厂长,你眼里光有秦东,我的那份呢?”
祝融反应很快,“都在厂里呢,这次我来,就是邀请你到登州视察指导工作,东西你也挑一挑……”
“我还能去吗?”武庚笑着扶扶眼镜,“你不会再让我等一天吧?”
“不会,不会,……”祝融尴尬地笑笑,再看看其他厂长,大家都是一脸地恨铁不成钢,敢情罪魁祸首在这里,他让武庚等他一天,秦东就敢让他们在这里等三天!
……
国庆过后,很快又迎来了一件举国关注、世界瞩目的大事。
这一年的10月12日,第十四次******在北京开幕。大会确立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在全党的指导地位,概括了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主要内容,明确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改革目标……
1992年,这是一个新阶段的起点。
当市场经济的概念终于得以确立之后,中国大地终于确立了未来前行的航标,改革的动力将从观念的突破转向制度的创新。
在此之前,人们认为,中国之落后主要在于科技,只要大量地引进生产线和新技术,就能够很快地迎头赶上。
而现在,很多人已经意识到,观念突破和技术引进所释放出来的生产力并不能够让中国变成一个成熟的现代国家,经济学家吴敬链因此提出“制度大于技术”。
在此之后,中国开始从观念驱动向利益驱动的时代转型,政府将表现出热烈的参与欲望和强悍的行政调控力,国营、民间和国际三大商业资本将展开更为壮观和激烈的竞争、博弈与交融。
秦东正盯着电视听着报道,杜小桔慢慢起身就把电视挡住了,大肚子很圆,他们这个小家也迎来了人生中新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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