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们倒是想好好安排安排,把媳妇儿风风光光地娶进门儿来,可是,得有钱算啊?”霍大娘一听婆婆提起这茬,立刻露出一副苦瓜相,好像她有多苦多难似的。
霍老太太看了儿子一眼,小声说:“咱们生产队不是刚分完钱吗?我记得咱们家分了九十多块钱呢,办事的话应该够了吧。”
霍洪山刚要答话,他媳妇儿却抢着说,“娘,那九十多块钱呀,早花没了,现在就剩七八块钱了,咋办事儿啊?”
霍洪山一愣,看着他媳妇儿:“啥时候花没的,我咋不知道呢?”
霍大娘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忘了吗?前几天我娘病了,我兄弟过来跟我借钱,我给他拿了五十块,还有头段时间大闺女不是回来了吗?我看孩子的日子过得忒困难,出门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就给他拿了十块让她做件衣裳,剩下那三十多块钱,我买了些油盐酱醋,还把今年分的布给领回来了,这拽一下,那扯一把的,可不就花没了,现在就剩七八块钱,是留着过年花的。”
霍洪山一听小舅子把他们两口子半年多的收入都给拿走了,不满意地说:“她姥有啥病啊,咋还一下子拿五十块钱去呢?咱们一年就挣这点钱,都叫她们拿去了,咱们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霍大娘冷笑一声,说:“我娘生我养我一回,我给你们家做牛做马、生儿育女的,现在我娘有病了,我给拿点钱你还不满意咋的?再说了,这些年,我娘和我兄弟没事儿就往集上去,帮咱们打听长生的下落,这一打听就是十多年,虽说没找着,可不也帮咱们了吗?就冲这情份,给我娘五十块钱还不对啊?”
霍洪山拧着眉头说:“可是,咱们家也有用钱的地方啊,下个月建峰就要娶媳妇了,我还寻思用那些钱给建峰娶媳妇呢,你弟弟和你娘也挣工分儿,一年到头也不少挣,他们咋不花自己的钱呢?干啥非得上咱们家来卡吃咱们来啊?”
霍大娘一听“卡吃”二字,立马不乐意了,把筷子啪地往桌子上一摔,立立着眼睛说:“谁卡吃你了?是我娘家还是你那好侄子?他都升副连长了,官儿大了,工资也涨了,可他多往家给你邮一分钱了吗?一个月就给邮那五块钱,好干啥的?打发叫花子的都不够,还指着咱们给他娶媳妇呢?真拿咱们当冤大头了。”
老太太一听她胡搅蛮缠,气得一口饭噎在喉咙里,差点卡住,猛烈地咳嗽了好一会儿后,才平稳了气息。
她淌着眼泪说:“老大媳妇儿,建锋他一个大男人在外,也有花销的地方,他一个月就挣了二十多块钱,又要给咱们又要给他娘的,现在有了对象,还得时不时地给对象买点啥,那二十多块钱好干啥呀?孩子一个人在外头不定咋紧巴呢,我觉得他月能给咱们五块钱已经不少了,再说,他爹月月那六块钱的抚恤金不也都给咱们了吗?这些钱一年加起来就是一百多,这老些钱咱们都领了好几年了,现在不说都拿出来,就拿出一年的给孩子娶个媳妇,还过分吗?”
霍大娘一听婆婆反小肠儿,向着她孙子说话了,脖子一梗,说:“娘,照你这么说,咱们家养他这些年就白养了呗?从他六岁回咱们家起,哪顿饭他少吃少喝了,吃了咱们家这么多年的粮食,穿了咱们家这么多年的衣裳,长大了给咱们点钱花还不是应该的咋的?就是养只鸡,一年到头还能给下个蛋见点儿回头钱儿呢,我养了十多年的大活人,一年就给我那么几十块钱,我就欠了他的呗?”
“你养他是为了挣钱呢?还是为了给你自己养老送终?”霍老太太也被气急了,跟儿媳妇针锋相对起来。
霍大娘冷笑说:“两样都要,咋的?不行呀?养孩子不都是为了到老有个指性吗?凭啥到了我这儿就不行了。”
霍老太太说:“没人说不行,建峰和秀儿都是好孩子,你们要好好待他们,到老了指定能指望上他们,可是你们现在连给他们张罗婚事的钱都舍不得出,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照你那么说,我们要是不给他办了婚事,他就不认我们这大爷大娘了呗,我们养他这些年就白养了呗?”霍大娘没理搅三分的问道。
老太太一看她这副蛮不讲理的样子,就知道跟她说也说不通,就扭头看着他儿子,“洪山,你咋说?你也跟你媳妇是一个意思吗?”
霍洪山忙说:“不是,娘,我这两天正搁心里边合计这事儿呢,你放心,我指定让建峰风风光光地把秀儿娶回来。”
霍大娘一看她男人大包大揽,上去就怼了她男人一杵子:“没钱,你搁个屁娶媳妇儿啊。”
霍洪山看了他媳妇一眼,郑重其事地说:“没钱我出去借,不行的话我出高利息抬,不管咋说,得让建峰高高兴兴地把媳妇娶回来。”
霍大娘嘴一撇:“行啊,你能耐你就出去借去吧,不过我可把丑话说到前头,你借一百也好,一千也罢,可别指望我还一分。真有意思,人家自己在外头当大官,挣那老些钱都偷着攒小份子、揣自己腰包去了,你倒虎了吧唧地给人家借钱抬钱地娶媳妇儿,我就不信了,他每月挣那些钱不够他娶媳妇的?还不是想吃公的攒私的,算计咱们手里那俩儿钱儿,哼,没安好心眼子的东西,这还没怎么地呢就开始跟咱们藏心眼子了,这要是以后各个儿有家有孩子了,还能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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