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咋说,孙黑子是他亲爹,她那几个弟弟是他名义上的舅舅,他不应该这么大逆不道,把自己的亲爹和舅舅送到大牢里判刑,他的这个做法,就是猪狗不如,就是畜生。
所以,她就一直把小锁称为小畜生!
“可不是咋的!”老林子媳妇一拍大腿,一惊一乍道,“你想想啊,他要是就只有这一百块钱,能舍得掏出来供他们溜达旅游吗?这要是搁我的话,起码得有个三五千块,我才能舍得给我舅几块花花呢,可见,你家小锁肯定是发财了,不然不能随随便便的拿出一百块钱来送人!”
满桌子听了,握着斧头的手一下子收得紧紧地,羡慕、嫉妒、不甘充斥着她的内心。
如今,她男人被关进打牢了,家里就她一个人撑着,一个女人家撑门立户的,还要拉扯三个孩子,其中的不易和艰辛就不用说了,要不是她偷着跟两个老光棍儿相好,恐怕一家子早就饿死了。
只是,那两个相好的也没啥钱,每次来不是给她带个倭瓜,就是带两穗苞米棒子,勉强够他们娘几个填饱肚子而已,她已经很久都没尝过肉的味道了。
他们过得如此狼狈,他却过得那么好,叫他怎么甘心呢?
老林子媳妇像没看见满桌子的脸色似的,兀自絮絮叨叨,“哎,你说小锁要是也能给你们点儿钱就好了!虽然你过去对他不好,可你家这几个孩子都是他的亲弟弟亲妹妹啊,他有钱都能给他舅舅家的妹妹花呢,咋就不能给他自己的弟弟妹妹花呢?要是他能对你家这几个孩子起点儿恻隐之心,那你们家的境况不就不至于这么糟了!”
满桌子听了,抽了抽嘴角,干巴巴的说,“我才不稀罕呢,我就是穷死饿死,跳哈拉山摔死,也绝不花他一分钱!”
话说得很有骨气,事实上,要是小锁真的肯给她钱的话,她一定得眉开眼笑的接着,但她深知道那个小畜生的性子,他有钱就是宁可撕了烧了,也绝不会给他们一分一毛的……
哎,真气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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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高广斌一家子,从镇上坐车到了县城,又从县城坐车去了市里,再由市里坐火车去了首都。
他们是坐硬座去的,没舍得买卧铺票。
这年头,大家都没钱,很少有人舍得花自己的钱买卧铺票,除非是公家出差,可以报销。
硬座可不像卧铺那么舒服。
卧铺是一张票一张床,车厢里松松宽宽的,一点都不挤。
硬座就不同了,一车厢的人,人挨人,人挤人,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似的,连个转身的空隙都没有。
一家子挤上了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找了个座。
高广斌就让韩明翠坐了,让她抱着两个小宝,他领着几个闺女在旁边站着。站得实在太累的时候,就跟韩明翠互相换一下,坐下歇会儿缓缓腿脚,饿的时候,就吃从自家带来的干粮,喝在火车上接的开水。
不过,为了尽量少上厕所(厕所一直在排号中),几口人都尽量不吃不喝。硬生生地在这充满体臭味和烟草味的车厢里站了一天一夜……
这一路,把两个小宝的和小梅子憋屈得直哭。好在高广斌和韩明翠都是有耐心的人,孩子哭了也不烦,而是耐心地哄他们。
“别哭,好孩子,乖,再忍忍,等到了首都,爹娘领你们去看天安门去。”
或者说:“别哭,听话,等到了首都,爹娘领你们去吃好吃的去……”
靠着这些美好的承诺,终于熬过了漫长的一天一夜。第二天下午两点多的时候,火车终于到站了。
高广斌和韩明翠俩一人抱个孩子,每人身上背了个大兜子。
妞妞领着小梅子,小影和小丽俩手拉着手。
姐妹三个每人的身上,也背着个大大的兜子。兜里装着他们几个穿的换洗衣服,以及爹娘给小姨准备的干菜,豆包和年糕……
一家人大包小裹地下了火车,跟逃荒的似的。
下车后,他们茫然地站在车站外,一个个的都有点懵圈了。
首都的车站可真大呀,大得都让他们找不着东南西北了。这么大的地方,可让他们上哪儿去找韩明秀去啊?
“翠儿啊,秀儿说没说来接咱们呀?”高广斌强作镇定地问了一声。
韩明翠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说……说来了,可我怕耽误她上课,没……让她来。”
早知道首都车站这么大,人这么多,还不如让她来了呢。这句话,韩明翠是在心里说的。
高广斌一听媳妇这么说,心里好生懊恼。可又舍不得责备媳妇,只好硬撑着说:“那你们娘几个先在这儿站着别动,我去打听打听去。”
韩明翠赶紧把孩子们都召集到自己的身边,等着高广斌去打听道。
他们这伙人里,怂的怂,小的小,也就高广斌能出去办点儿事儿吧。
于是,高广斌抱着老小,顺着下车时出站的路,找到了正在出站口检票的检票员,凑过去陪着笑道:“同志啊,我想跟你打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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