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也没有特殊的表情,更没有因为江夏这个有些逾越的问题而生气。
他很耐心。
很细心的完成了手头的印刻。
那双洁白细长的手很稳,其精准度在多年的制器练习中,已完全不逊于老江在芯片操纵下的左臂义体。
好几分钟之后,施睿端详着那和图解上完全一致的刻痕,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也拿起磨砂质感的点金棒。
小心的沾了点灰烬,往刻痕上涂刷。
这三王子的动作,如丹青大师手书作品般,以左手握着点金棒,右手轻轻提着宽大的衣袖边角,整个动作充满了一种宁静与顺滑。
当真如浊世佳公子一般。
“师弟心思灵巧的很,我这法子骗了舅舅和父王母后这么多年,却被你一眼看穿了。”
施睿头也不抬的轻声说:
“但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王位真的没兴趣,如果可以,我宁愿当个无忧无虑的修士,度过这一生。
但我不能。
最少现在不能。”
“为何?”
江夏追问道。
施睿叹了口气,说:
“师弟之前帮了舅舅,铲除了如意坊贼人,我是知道,那刘如意走的是我二哥的关系,他在三郡中为二哥练私兵,图谋不轨。
当真该杀!
但就算没有刘如意,我二哥与我大哥之间的关系,也早已因那王位势成水火。
父王...
唉,父王年事已高,早年忙于国事,操劳成疾,已有痴呆之相,而母后,虽然身为皇后,但她出身农家,也没有太多见识。
在大事上,她是拿不定主意。
也不敢拿主意。
之所以大哥和二哥现在还没有彻底撕破脸,行那谋逆不轨之事,全是因为父王尚在,以及...
我还在。”
三王子放下点金棒,欣赏着自己的作品,又拿起附灵工具的图章,将灵力注入其中,他说:
“我一天不成修士,王位就有我的一分可能。
我母族又和师父这等修神境大修士有血脉联系,若我要下山争王位,那大哥二哥根本争不过我。
他们在确认我放弃继承权前,虽然恨不得杀了彼此,但依然要在对抗中团结一分,共同应对我的威胁。
这才让凤鸣国朝堂不至于生乱。
但师弟...
仙盟明确规定,修士不得介入凡尘之争。
若我成了修士,便是自动放弃了继承,只怕第二天,京畿内外,凤鸣国中,就要血流成河。”
三王子脸上浮现出一抹郁郁之色,他看着窗外黑夜,说:
“师父不止一次说要帮我洗髓蜕凡,但都被我拒绝了,被人说废物,就说吧,反正我听不到,浪费的是他们多说口舌的时间。
我也不在乎。
我会成修士的。
只要凤鸣国王位完成顺利交接,不管是大哥,还是二哥登位,只要国家安稳下来,我不会有任何犹豫。
我从小就没有履行过身为王子的职责,已在山中躲避责任这么多年,这也算是我能给父王和母后,做的最后一件事。
不至于让他们在年迈之时,还要再看一场兄弟相残的惨剧。”
听完施睿的自述,江夏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施睿这个选择,在他看来,无疑是很消极的。
若要江夏来选,他肯定会支持大王子或者二王子,快刀斩乱麻的结束王位之争。
帮着一个,把另一个彻底摁死。
不就没有什么麻烦了吗?
更何况,三王子是施皇后的亲子,他和两个哥哥又不是真正的亲兄弟,从小又没有生活在一起。
何必为了他们,耽搁自己的人生?
但他不赞同这种行为,却也没有资格去反对施睿的选择。
这毕竟是他的家事。
有人心思阴沉,极端利己。
自然就有人心怀温柔,善待每一个人。
“但你这么让他们强行和平不是个事。”
江夏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作品,他说:
“以如今凤鸣国的态势,就算国主指定了继承人,王位交接也不会那么顺利的...其实吧,我觉得国主之所以一直在犹豫,也有他的想法。
他明显更希望你来继承王位,师兄。
他父王在等你做出决断,说实话,这对国家,对家族,都是最好的结果。”
“但我不想啊。”
施睿无奈的说:
“我喜欢在墨霜山和师姐们玩闹,我喜欢在宗门里四处闲逛,我喜欢和师父一起到处游历,我喜欢和师兄们聊天吹牛。
我喜欢那种不被约束的生活。
我从小就是这么过的,我也不怎么想改。
父王的那个王位太沉重了,我不想要,我也不许那王位沾血,我虽不喜欢两个哥哥,但他们毕竟是名义上的亲人。
我既不许他们互相残杀,他们就不能随便拔刀子!
就算是装。
他们也得给我老老实实的,装出一副兄恭弟谦的样子,直到一切尘埃落定,谁敢先伸爪子,我就立刻支持另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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