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双手捂耳,有人用手堵嘴,有人捶打撕扯……有更狠辣的,干脆取了刀兵,硬生生要将那头颅砍下来。
可惜,这些皆是无用。
那诵经的头颅,竟是会跑的。
是以他们只能哭嚎怒喝:
“不要念了!”
“求求你,不要再念了。”
“住嘴,我叫你住嘴啊。”
“我杀了你,杀了你。”
“啊啊啊……好痛,求求你住口,我受不了了。”
入目所及,百万人都在哀嚎。
涕泪横流在尘土中打滚,更有甚者试图自残,结束折磨。
但很快,又出现变化。
部分人痛苦到极致,面色陡然涨红,旋即翻身便吐。
无比脏污的肉块、油脂以及各种代表着欲望的秽物混杂而出,小瀑布也似,倾泻下来。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呕吐声,原本佛光涌动,如极乐净土的钱塘省城,眨眼间变作是污秽国度。
仿佛是垃圾山,腐烂城。
臭气熏天,令人也欲跟着呕。
这一幕,倒让陶潜眼眸一亮,心底明悟道:
“这应是某种解毒秘法,香油、魔佛源炁对于人族凡民而言,都是类似烟土般的瘾毒。”
“只要能解了他们体内瘾毒,令他们醒转过来,愿力消弭,人香自然也就跟着熄灭。”
“这倒是对症了,果然是高僧。”
“谁都能想通其中关窍,但一次性解千万人身上的瘾毒,却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大愚禅师的确是非同一般,可是……代价呢?”
陶潜惊叹时,也同时想到什么。
立刻抬头,看向大愚禅师。
先天灵视一开,陶潜只觉眸中被无比炽热的佛光充斥。
那大愚禅师,此刻竟已无了人样。
整个人,似变作一盏正在疯狂燃烧的香烛佛灯。
蕴着纯粹佛性的身躯、魂魄,随着诵经声响彻,正在被剧烈消耗。
那灯焰火光,顷刻也让陶潜感受到灼烧剧痛,眼角竟不断淌落金色眼泪。
与此同时,脑海中一道道志述迸发:
【正在窥视大愚禅师定光法相……】
【大愚禅师前世乃隐世佛修“定光罗汉”,曾拜入各大佛寺,修诸派佛法,终成就果位,怜世人悲苦,是以立下度世宏愿,欲转劫多次,完善度世佛法,此为其第二世,幼时因觉宿慧是以避了自在寺的邀请,前来钱塘也早知自己将要应劫而亡。】
【其已点燃自身“定光法相”,变作佛灯烧尽,以支付强行解千万人瘾毒之代价。】
当陶潜看到此处时,面色登时有所变化。
也是这一刻,一道新志述生出:【因即将坐化,又因佛性契合……大愚禅师欲传你半册无名佛经大册。】
陶潜瞧见这志述时,也与大愚禅师目光对上。
先前袁公还在说,或许可拉拢一番。
谁料,二人这便对上眼了。
只可惜,禅师将死,拉拢只怕是不成了。
大愚禅师不愧是有大根脚的一代高僧,陶潜悄悄窥了一眼,即刻就被发觉。
他明明在施神通,与程罗汉斗法。
却仍旧能分神,其声莫名响起陶潜脑海:
“小和尚,你究竟是何许人也?”
“我瞧你体内气机繁复,且每一道皆有非凡来历,神秀小友说你是从南海来的,那边我倒是也去过,只是无有缘法,不曾与你师徒见过。”
“那位清净禅师不晓得如何,只你身上虽有着一大堆佛门宝贝,却偏偏不曾修过任何一门佛经。”
大愚禅师这声音,果然如陶潜料想的那样。
温润柔和,宁静悠远。
只闻其声便可知:这当是一位极好极好的前辈高僧。
这几句质疑他身份的话,陶潜也听不出丝毫恶意。
果然,又听禅师话音一转道:
“如此甚好。”
“你若修了旁的佛经反而不美,贫僧这里有半卷佛经,因还未写完,是以无名。”
“贫僧将死,欲将此经传你,你可愿接?”
“贫僧一生从未诓人,将死也不可破戒,是以要与你明言代价。”
“你若接了贫僧前世今生共写出的佛经大册,也意味着你与贫僧有了因果牵连,你莫看贫僧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实则身上麻烦不少,日后少不得会粘连到你身上,你未必能应付得来。”
“当然,好处也有些。”
“非是贫僧自夸,我这半卷佛经,纵是在大转轮寺、大自在寺等大寺内,也是一等一的法门。”
“你得了,未来或可立脉。”
……
按说以陶大真人过往的谨慎性子,还有对佛门功法的不感兴趣。
面对此景,该要拒绝才是。
可莫名的他却是心动了,他瞧了瞧正有百万人呕吐的省城,瞧了瞧仍在钱塘各处飞去的禅师分身,一种奇妙感应浮上心头。
陶潜心底,一道心声响起:
“愿接!”
“非是因弟子贪大册,只弟子心有所感。”
“此经,与我有缘。”
这心念传递过去,陶潜那仍在流淌金泪的眼眸内,立刻映出大愚禅师面色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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