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罗盘。
顾慎的思维再一次陷入了极度冷静,而且无比缓慢的奇妙境界之中。
当某件事情发生——
最需要思考的,往往不是导致这一切的原因。
正如炸弹爆炸,只需要一瞬间,简单而短暂。
同样的,当礼堂的交响乐激荡响起……催眠东洲联邦大都区九成的高层人物,这么一个看起来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已经被枭做到了。
这一切的完成,看起来写意而轻松……但重要的就是“看起来”这三个字。
这就是谋划这一切的幕后者,想要制造的效果——
联邦的防御算得了什么?
高层的监管又能怎么样?
你们手握强权……而我手中的超凡力量,则是比秩序更强大的强权。。
今夜自由舞会的两个“意外”,在此刻得到了另外一种角度的解答……第一次深海失控,枭借调了礼堂的权限,第二次断电,他完成了这一切的布局。
“对旧时代病态迷恋的狂热分子往往会采用极端的手段来解决问题。”
周济人望向顾慎,半是启发,半是提问:“你推测一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顾慎快速低声道:“从长久基金会的行事风格来看,他们绝不会在意目标人群的死活,一旦有机会制造混乱,那么就是无差别的屠杀……如果枭有能力杀死这些‘当权者’,那么现在的礼堂已经血流成河。很显然,制造这场‘大催眠’已经是枭能力的最大化具现。”
“继续。”
周济人轻声开口。
“催眠整座礼堂的意义只能是造成瘫痪……在这座礼堂里聚集了掌握大都区经济命脉和裁决权力的大人物,他们睡着了,大都的高层就瘫痪了。”顾慎微微一顿,“如果枭真的借调深海权限,那么他很清楚今晚的自由礼堂戒备有多么森严,很快三所实力超群的超凡者们就会采取行动……”
“这场梦境不可被强行唤醒, 也就意味着……礼堂瘫痪的时间里, 真正有效的命令无法向外传达。”顾慎意味深长道:“那么……枭今晚的目标,不是自由舞会的这些高位者。”
……
……
尘埃在走廊里游荡。
灯光在夜空下闪烁。
自由礼堂回荡着激昂的奏乐。
音乐逐渐变得有力, 然后穿透了玻璃,击碎了尘埃,与支离破碎的闪烁灯光,一同辐射掠向更远的远方——
如果有人真的喜欢交响乐……那么便能听出, 这是着名的“英雄交响曲”, 波澜壮阔的曲调在无数扩音器的帮助下回荡在自由礼堂相邻的街区之中,途径的行人们纷纷停下脚步,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同一个地方。
他们望着那座灯火辉煌如古老宫殿的灿烂礼堂,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出一副盛大的骑兵飞奔的场景, 古老的曲调在新时代的霓虹下焕发了另外一种生机, 这就像是一场令人流连忘返的美梦。
这些人的眼神逐渐模糊。
圆月高悬。
那座爬满青藤的塔楼上方,蹲坐着一道披着老旧风衣麻袍的身影,身影并不高大,面容隐于黑袍之下, 似乎是在闭目倾听, 默默欣赏着古旧的曲调飘荡,扩散。
在这场空前绝后的演奏会中。
他既是首席的指挥奏者。
也是唯一的听众。
而就在乐曲飘荡回响之际, 老旧塔楼斑驳枯旧的墙皮产生了异变, 那些爬满墙面的青藤,自内而外结生出一层层惨白的雪霜。
这些雪霜的扩散速度极快,而且发出了极其诡异的声音。
“嗖嗖嗖。”
冰霜的扩散声音,就像是……蛇在吐信。
如果从夜幕中望去, 这其实是一副令人悚然的景象。
摇摇欲坠的老式塔楼,被无数雪白的海蛇所包裹, 缠绕,像是一座孤崖。
而那些海蛇沿着悬崖峭壁快速蔓延攀爬——
就当它们将要抵达终点之时。
蹲坐在大月之下,塔楼之上的黑袍人,忽然睁开了双眼。
他本可以与街头巷尾那些流离之人,一起浸入美梦, 欣赏着这曲古老而又庄严的乐曲。
可细碎的杂音掺杂在恢弘的鼓点之中。
让这场美梦破碎!
于是他从酣听之中醒来, 眼神愤怒而冰冷地望向远方空地的那位负手老者。
眉心之处, 燃起一缕血色的火光。
下一刻。
塔楼表面, 那些连绵不绝的咔嚓碎裂声响接连迸发——
冰渣被震得破碎!
血色的火焰从海蛇的腹部透体而出,像是利剑,一条条枯白的青藤从墙壁上脱落, 冰雪炸裂的声音, 像是蛇灵临死之前的痛苦尖啸。
黑袍人缓缓站起身子。
月光下,宽大的麻袍随风飘扬,猎猎作响,燃烧着血火,像是一面鲜艳肃杀的招展旗帜。
他的面容也随之在月光下暴露。
准确的说……在月光下暴露的,不是面容。
而是一张微笑的V字面具。
“谷稚,十年前在北部要塞接受了联邦授予的‘霜川’封号, 如今跟在陈叁屁股后面当保镖。”那张V字面具下飘荡出年轻男人的戏谑声音,“辛苦修炼了这么多年, 好不容易完整消化了自身的超凡力量……何必要为联邦政府当走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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